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玄玥魂体猛地一颤!敖烁!真的是他!那个她曾倾尽所有、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人!他就在眼前!平静的心湖如同投入巨石,瞬间掀起滔天巨浪!那被洗净的恨意或许已消,但那深入灵魂的爱恋烙印,岂是轻易能抹去?她下意识地就想冲向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
砰!一道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结界光幕?骤然显现,将玄玥狠狠弹回原地!紫色的魂光一阵剧烈动荡。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这才绝望地想起,这里是她的?囚牢?!
“玄玥?!”敖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这个被结界禁锢、魂影摇曳的昔日同伴身上。他看到了她眼中残留的、复杂到了极点却最终化为一片死灰的眼神,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束缚着她的、源自九幽法则的沉重枷锁。
“不必徒劳,敖烁。”玄玥的声音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却带着刻骨的绝望,“一入魔道,万劫不复。这是天地的法则,除非……能感动那无情的天道。”这话语,如同最后的叹息。
敖烁凝视着结界中那纯净却又被枷锁禁锢的灵魂,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我想试试。”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旁的颜润城看看敖烁,又看看林芷蓉,再看看被困的玄玥。他想起那个至关重要的还魂时限,开口提醒:“小烁,七日之期……”他顿了顿,虚虚地拉起林芷蓉的手,“我们先去通道口等你。时间……抓紧。
林芷蓉深深看了敖烁一眼,又复杂地望了一眼痛苦挣扎的玄玥,没有多言,顺从地随着颜润城离开。她知道,敖烁要做的事,她无法阻止,也无需阻止。颜润城温暖的“手”传来的力量,让她此刻感到无比的安心。
当颜润城和林芷蓉的身影消失在幽暗之中,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只剩下敖烁与玄玥。隔着那道无形的结界,隔着生与死、隔着千年痴缠与辜负的过往,空气沉重得如同凝结的水银。敖烁没有再说话,他深知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甚至残忍。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支通体碧绿、萦绕着淡淡幽冥之气的玉笛。
他轻抚笛身,眼神深邃如渊海,仿佛在回忆,在沉淀。然后,他将笛子凑近唇边。悠扬的笛音,如同涓涓细流,骤然流淌在这片死寂的九幽荒原之上。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的过往:
是初遇时,那抹惊艳与守护的悸动;是并肩作战时,生死相托的信任;是面对她炽烈如火的爱意时,自己无法回应、只能避开的无奈与歉意;是她因爱生恨、步步走向深渊时,他痛心疾首却无法挽回的焦灼;是她引雷霆自毁时,他无力阻止的震撼与深深叹息;是得知她永锢九幽时,那份源自本源对苍生苦难的悲悯……
敖烁将所有的情绪:相识、相知、相负、相离,都融入了这笛声之中。没有刻骨的怨恨,没有虚假的柔情,只有一份沉重如山的苍生之念,以及对一个被错误执念毁掉的天赋生灵最终命运的悲悯与救赎之愿。笛声时而低回婉转,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清越,直破云霄,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纯净力量,仿佛在叩问这冰冷幽冥的天道法则。
玄玥怔怔地听着。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她记忆深处尘封的门锁。那些甜蜜、痛苦、怨恨、绝望……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魂体。她看到了敖烁眼中始终如一、从未沾染半分暧昧的清澈与慈悲,那不是爱,那是超越私情、近乎神性的真实情感!这份认知,比任何拒绝都更让她痛彻魂髓,却也……更让她清醒。泪水无声地从玄玥魂体眼角滑落,并非痛苦,而是释然与……深深的解脱。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笛声似乎真的穿透了九幽的壁垒,上达天听!“咔嗒…”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玄玥脚踝上那道最粗重的幽暗枷锁虚影,应声而断,化作点点黑雾消散!紧接着“咔嗒…咔嗒…”手腕、另一只脚踝上的枷锁,也接连崩碎!最后,那道无形的、禁锢她的结界壁垒,如同破碎的琉璃幕墙,轰然瓦解,点点晶莹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自由!久违的、甚至早已遗忘的自由气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拥抱了她的魂体!玄玥怔怔地看着自己再无束缚的手脚,感受着这片天地对她禁锢的消失。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个仍在吹奏笛子的身影,北海的龙子,她曾倾尽一切去爱的男人,也是最终给予她灵魂救赎的人。
她笑了……那笑容不再有执念,不再有怨恨,空灵得不染尘埃,是洗净铅华后的纯粹美丽。她没有奔向敖烁,没有倾诉衷肠。她只是在那片因结界破碎而略显明亮的荒原上,对着敖烁,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舞动起来。
没有伴奏,除了那仍在流淌的、渐渐变得轻灵的笛声。舞姿是她记忆深处最本真、最快乐的形态,属于那只尚未堕入魔道、天真烂漫的九尾玄狐的舞步。紫光在她脚下流淌,如同盛放的紫罗兰铺满了焦黑的大地。她的身形越来越轻盈,越来越透明,魂魄散发出柔和纯净的紫色光芒。
当笛声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消散于九幽的虚空中时,玄玥的舞步也达到了最后一个优美的回旋。她定定地望向敖烁,眼神交汇的刹那,是无尽的感激、彻底的释怀与无声的道别。“谢谢你……敖烁。”她的意念轻柔地拂过,“愿你……得偿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玥的魂体骤然化作无数闪耀着纯净紫光的、如梦似幻的花瓣!漫天紫鸢花盘旋飞舞,如同一场紫色的光雨,温柔地将敖烁笼罩其中,带着一种沁入灵魂的幽香与祝福。
花瓣围绕着他轻盈地盘旋了三圈,如同最后的拥抱与告别。终于,它们挣脱了九幽之地的引力,带着玄玥彻底解脱的灵魂,乘着一股无形的、温暖而圣洁的力量,向着那无垠的、深邃的、自由的苍穹扶摇直上,越来越快,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划破永恒黑暗的璀璨紫霞,消失在九幽之域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尽头……
不是不爱。只是千帆过尽,沧海桑田。她终于学会了,放开那注定不属于她的执念,也放开了自己,去拥抱那真正的、永恒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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