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洛哈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重新调动脸部肌肉,挤出一个表示宽容和失望的表情。
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显然已经没有了丝毫笑意,只剩下被冒犯的冷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来,”他的声音依旧试图保持洪亮,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压下的怒气,“我们中间,似乎有些同学对我——你们辛勤传授知识的教授,显然缺乏最基本的尊重和了解的兴趣。”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斯莱特林长桌,尤其是在那几个交了白卷的男生和霍恩佩斯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知识是通往强大的阶梯,拒绝获取知识,尤其是关于一位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用他的经验和智慧拯救你们性命的人的知识,不仅是愚蠢的,更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傲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审判意味。
“因此,对于这些交白卷的同学,我,吉德罗·洛哈特,感到非常遗憾,但为了端正你们的学习态度,必须对你们每人所在的学院,扣除五分!”
“是的,每人五分!这是对你们漠视教授,轻视知识的小小惩戒!”
此言一出,斯莱特林长桌这边瞬间就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愤怒的低语。
那几个交了白卷的男生脸上更是露出了荒谬,难以置信和愤怒交织的复杂表情。
他们几乎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坐在中间,背脊挺直的霍恩佩斯,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反应,又像是在寻求主心骨。
德拉科更是气得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拳头在桌下紧握,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只见他身体前倾,眼看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用他最擅长的讥讽来回敬这个草包教授。
然而,就在德拉科即将发作的前一秒,一只手臂平稳而坚定地举了起来。
动作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感,瞬间就吸引了全教室所有或愤怒、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是霍恩佩斯·雷昂勒。
洛哈特显然也看到了那只举起的手,他皱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和被打断的不悦,他甚至可能预感到了这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对话,于是极为勉强的开口道。
“雷昂勒先生?你现在举手,如果是想为你那空白的试卷和刚刚被扣除的学院分进行任何形式的辩解,那么我想就不必……”
显然,霍恩佩斯并没有打算等他说完,便从容地站起身。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最深沉的黑夜,直直地迎上讲台上洛哈特那有些闪烁不定的目光。
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不高亢,不激昂,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一切华丽的伪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洛哈特教授,我举手,并非为了被扣分数一事进行辩解。”他的开场白冷静得近乎冷酷。
“我只是有几个存在于心中许久的疑问,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您的亲自解答。”
“这或许能帮助我们所有学生,更好地理解……您所执教的这门黑魔法防御术课程,其真正的核心意义与价值所在。”
他微微停顿,却没留给洛哈特任何打断或转移话题的机会,就如同一位冷静的律师在法庭上陈述关键证据,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说道。
“第一,根据《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及《魔法教育大纲》基础篇章的明确阐述,本校设立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终极宗旨,是在于系统性地教导学生识别、理解,并有效应对来自各类黑暗魔法生物、黑巫术及恶咒的威胁,以切实提升其在危险环境下的自我保护能力及救助他人的可能性。”
只听他引经据典,语气笃定,“请问,您这份试卷中,关于您个人颜色的偏好,私人的生日愿望,乃至理想生日礼物的题目,与上述课程宗旨之间,存在何种直接且必要的逻辑关联?”
“又或者说,您认为它们该如何具体转化为实际的能力,帮助我们在面对例如狼人、食死徒、或者一道突如其来的恶咒时,提高哪怕一分一毫的生存几率?”
“第二。”他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就推进到了下一个问题,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洛哈特。
“教授您过往的成就,诸如成功驱逐万伦女鬼、智取狼人部落等等,固然在您的着作中有着详尽的、文学性的描述,也许它们作为冒险故事,确实能够引人入胜。”
“但是,在课堂上耗费如此宝贵的教学时间,进行此类……侧重于个人生平细节与偏好调查的测验,这是否是您在向学生们暗示,了解您吉德罗·洛哈特本人,其重要性已然超越了学习诸如铁甲咒的精准施放,石化咒的应对策略,或者博格特的识别与驱逐方法等实实在在,可能关乎生死的魔法技能?这是否是本末倒置?”
“第三。”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千钧之力。
“您方才以缺乏基本尊重和拒绝获取知识为由,对我们斯莱特林学院进行扣分。”
“请问,拒绝回答与课程核心内容无关的,涉及教授个人隐私的问题,是否在您的评判体系中,等同于拒绝获取那些真正可能拯救性命的知识?”
“这是否是您有意或无意地,混淆了对授课者个人的尊重与对知识本身及课程价值的尊重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几乎是直接举了一个简单而尖锐的例子,“试想,如果一位魔药课教授,他的测验题目不是关于曼德拉草复活药剂的比例,或者治疗药水的熬制火候,而是执着于询问学生他本人最喜欢哪种材质的坩埚,我们是否也应因答不出而被认定缺乏尊重并因此扣分?这难道符合霍格沃茨的教育精神吗?”
霍恩佩斯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精准无比,力道千钧的无形重锤。
几乎每一次,都狠狠砸在了洛哈特那依靠名声和华丽外表堆砌起来的,脆弱不堪的外壳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哈特的额头和鼻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细密的,闪亮的汗珠。
而他脸上那强装出的镇定和威严,也如同最劣质的涂料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遁形的慌乱,强词夺理的窘迫,和一丝被当众揭穿的羞恼。
他张了张嘴,嘴唇翕动着,想要用他惯常的,华丽的辞藻来反驳,来辩解。
但他却发现台下许多学生,包括一些之前对他盲目崇拜的女生,都露出了深思、怀疑,甚至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就连潘西·帕金森,也紧紧皱起了眉头,看着洛哈特的眼神不再充满迷恋的星光,而是换上了清醒的审视与明显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