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昊听了薛宝泉的话,面沉如水,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心里五味杂陈,有胆怯,有忐忑,也有愤懑。
薛曼娘,你别怪我,若是你识趣,乖乖的顺从于我,往后谨言慎行,只忠诚于我一人,我定会力排众议,纳你进门。
但若是你不识抬举……
薛昊冷哼一声,强迫自己坚定些,是这世道逼得他如此,他也不想的。
“一切凭祖父安排。”
薛昊定了定神,答应了薛宝泉尽快行事的提议。
薛宝泉点点头,一时间祖孙两个都没有说话。
这头儿曼娘离了城郊,马车穿过街市,往汴河大道而去。
临近汴河,街上热闹的很,她掀开车帘看出去,正欣赏着浓浓的人间烟火味,不经意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修长,眉目俊朗,正是好几日没见的林智勇。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曼娘觉得他清瘦憔悴了些。
此时他一脸怒容的正被白氏拉着,也不知要去哪里。
白氏看着眼前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我三番两次的上董家门都被拒了,定是上次你态度不好,伤了董姑娘的心,你听娘的,她对你绝对有意,只是一时拉不下脸面,你就随娘去董家一趟,诚恳的同董姑娘赔个不是,你表哥也说了,董姑娘无论家世人品都是百里挑一的,若是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白氏一脸殷切,前几日儿子奔出家,回来后就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这几日更是意志消沉,她猜测着八成是同薛家女一刀两断了。
对此她满心欢喜。
只是还不等她高兴,隔天外甥就把自己送出去的玉镯给送了回来。
只说两家没有缘分,所谓无功不受禄,也不好拿她的东西。
这下白氏可懵了。
以林家如今的家世,若是错过董家,只怕就再也遇不到更合适的人家了。
那日相看时她明明看的出,董家姑娘对儿子有意,想来定是她误会了。
白氏心急如焚的,也顾不上其他,自顾自的买了礼品上了董家门。
待看到董家奢华体面的宅院,后知后觉的知道董姑娘就是董半城的嫡女后更是倒抽一口气。
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家外甥竟然同富可敌国的董家有交情,这一出手就把首富家的闺女拉来同儿子相看。
她激动之余越发坚定。
正儿八经的官家贵女她们是攀不上了,董家虽是商贾之家,胜在家大业大的,能在汴京城成为首富的,若说背后无人她可是不信。
有钱自然会有势,这已经是目前林家能攀上的最好的人家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了。
是以这两几白氏锲而不舍的,结果去了董家两次,都在止步于门房。
门房倒也没有为难她,第一次她到董家时说自家夫人抱恙,大姑娘正在侍疾,不便待客。
第二次她特意花重金买了些补品上门,结果还是没见到人,依旧是一样的说辞,甚至连礼品也没收。
这让白氏忐忑不已,若是不趁热打铁,待时日一长,岂不是更没有可能了。
是以这次趁着儿子休沐,不顾他的意愿,死拉硬拽的非要拖着他上门道歉。
那日董姑娘明明对自家勇哥儿有意,想来他亲自上门,两人至少能见上一见,儿子再道个歉,说不定就成了。
白氏满心火热。
“母亲一定要如此吗!”
林智勇一脸漠然的看着白氏,不明白她何时变得如此市侩,得知那董姑娘出身首富之家,他明显感觉出母亲迫切了许多,这让林智勇一时难以接受。
他的婚姻,怎能只是权衡利弊。
“我还不是为了你!”
白氏被儿子的眼神刺到了,当即痛心疾首的。
有钱好啊,有钱才能穿金戴银使奴唤婢,有钱才能赢得旁人的尊重,正是因为白家祖上阔绰过,她体会过那种日子,才越发忍受不了眼下的平淡日常。
她嫁的男人是个胸无大志的,她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头,但儿子不同,若是能攀上董家,家里的日子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白氏不懂,她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儿子日后有个好前程,为什么她们都不理解自己。
“是真的为了我,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几日该说的我都说了,此时我身心俱乏,母亲一定要这样强人所难吗。”
林智勇从未有一刻如现下这般难受疲累过,从心上人说要同他划清界限,到这两日母亲咄咄逼人,他说不出的心累,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自然是为了你!”
白氏看着儿子一脸木然的模样,也是满心疲累,这么久了,自己的努力仿佛笑话一般,儿子抵触,家人不理解,她突然有些摇摆,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若真是为我好,那就听我的,董家同咱们门不当户不对,董姑娘很好,但她不是我心悦之人,此事就作罢吧。”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不妨同董姑娘多接触一番……”
眼见儿子又要拒绝,白氏忙阻止道,只是在对上儿子的失望的眼神时,剩下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林智勇满心无力,再不想多解释一个字,当即转身离开。
只是他一转身,就同马车上的曼娘视线对了个正着,两人俱是一愣。
霎那间,林智勇觉得无尽的悲楚将他淹没,不过短短几日,仿佛耗尽了自己的一生似的,他目露贪婪的看着马车上的女子,熟悉的眉眼,只是看到自己时再也没有笑意。
曼娘也没想到林智勇会突然转身,她一个不防备,也是心头巨震,当下情绪也有些翻涌,掀着车帘的手僵硬不已。
两人隔着热闹的人流遥遥相望,眼见要错身而过,曼娘决定还是放下过去,她冲林智勇露出个释然的笑来,又用力的挥挥手,用唇语说了句保重。
只是那么一瞬,林智勇心底的不甘剧烈翻涌,击的他溃不成军的,终究还是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