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尧,你给我站住!你若没做亏心事,又躲什么躲?”
崔锦尚在弘文馆闭学的路上等了两日,可算等着人了。甄子尧脊背一僵,忙向几位同窗好友躬身致歉,恳请他们先行一步。
待友人走远,他才转身面向崔锦尚,神色稍显疲惫,“若你是为我三叔之事前来,便不必开口了,祖父有命忠阳侯府上下不得私自提及此事,我亦无能为力。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他说罢便欲大步离去,却见高墙转角处,崔锦堂抱剑而立,“子尧,我们好好聊聊。”
甄子尧脚步顿住,神色为难,“表哥,我...”
“请吧。”
临近的茶舍二楼,崔锦尚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神色犹豫的年轻男子。
“别装了,芷柔告诉我,你早些日子便知晓此事!”
甄子尧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语气却颇为坚定:“我六妹妹与三叔并无不可告人的关系,三叔向来对她宠爱有加,是你们误会了。”
“甄子尧,你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你现在可敢发誓,说你若有半句谎话,便让你以后科举次次落榜!”
崔锦尚一肚子气,原想甄子尧虽不靠谱,却也是一个能辨是非的磊落君子,如今看来高估他了。
“你们不信,我也无可奈何。”
“那你让我们见见子衿。”
“不行,她病重未愈,大夫说了,不可见外人。”
端坐在旁沉默不语的崔锦堂搁下怀中的宝剑,盯着甄子尧,一字一顿地问:“到底是你们不允,还是大夫不让?”
甄子尧神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一紧,“表哥说笑了。”
崔锦尚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翻在案,“你今日给句话,到底管不管你那可怜的六妹妹?”
“我会保她无虞。”
“无虞?让她继续待在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身边?”
“我会劝三叔撤掉京兆府的状子,但不是现在。”
“你三叔不过虚张声势,他心里有鬼,撤状是迟早的事,用得着你劝?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锦尚,子衿她是女子!”
“女子就为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任人宰割?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妹妹,你竟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禽兽囚于府中,连见外人一面都不成?”
“此事若闹到无可转圜的余地,你以为她活得了吗?她身上流着的亦是我们忠阳侯府甄家的血!”
“我...”崔锦尚愣在原地,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她此刻才明白,他们将此事想得过于简单,她忘记忠阳侯府数年基业背后是何等森严的门第与沉沉的体面。
甄子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微颤,“我比你们更想救她,我会想办法让三叔再也无法对她下手。”
“子尧,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外祖父,知道真相吗?”崔锦堂悠悠开口。
甄子尧闻言,垂下眼沉默片刻,“祖父他,尚未知晓。”
“你撒谎。”
“表哥,你为何也要执着于此?若你们真心为子衿好,便当他不知道吧!”甄子尧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他起身朝崔锦堂二人躬身告辞,却又听他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可问过子衿,若有得选,她会如何抉择?”
甄子尧脚步一顿,背影僵直,半晌才低声道:“她若能选,又怎会等到今日。”
“带我们见见三舅母。”
“若你们心意已决,安排妥当后,我自会派人传信给你们。”
他未回头,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大哥,外祖父,他真的知晓真相?”崔锦尚不敢置信,在她心中,外祖父的形象伟岸,他分明是一个恩怨分明的顽皮老头。
“再多等一些时间吧,外祖父向来治下严谨,如今忽然闹出这种丑事,他老人家一时缓不过神也属正常。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搞清楚甄子衿到底如何想的。”
“对,眼下她病着,我们唯一能盼着的便是三舅母了。可她作为一个母亲,真的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对女儿下手?”
第二日,甄子尧果真遣人送了信来。
崔锦尚忙将信笺展开,“他说今夜有星落之相,三舅母将在望月祠彻夜焚香祈福,盼子衿表妹早日康复。”
......
陆宣跳上如意乡的屋顶时,池月正坐在屋檐下啃着刚出锅的芝麻胡饼。
见他稳稳落地,她毫不意外地抬眸瞥了一眼,嘴角沾着的几颗芝麻粒动了动,“恭迎陆大人大驾光临。”
若不是因为这宅子是他的,她一定上府衙告他一个擅闯民宅的罪名!
可转念一想,眼下的京兆府也是他家的。
谁知陆宣充耳不闻她的讽刺,一脸神采奕奕地将她拉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池月下意识的拒绝,“宵禁。”
“有我在你怕什么?”
“反正我不去,你自个儿去吧,我要睡了。”她故作疲累地打了个哈欠。
“我不允。”
池月半眯着眼上下瞅他一瞬,“我既不是陆大人的属下,也不是您的奴婢,为何要听你差遣?”这人要跟她来硬的,她偏不如他的愿。
陆宣挑眉,似乎一点也不生气,“我给你钱。”
“哈?既然谈钱那我就不客气了,本姑娘的时间可贵着!”
“你要多少尽管说。”
她迅速在心里盘算一番晋安的物价,狮子大开口道:“黄金一两一个时辰,如何?”
“那你今夜的时间我都买下了。”陆宣的眼睛亮如晨星,像个在讨要玩具的孩童。
池月愈发狐疑,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遂立即回嘴:“包夜?不行,那不得耽误睡觉,得翻倍,还必须先付后用。”
“好,一言为定。”他一口答应没有一丝犹豫,扯下腰间的玉佩放进她手里,“抵押信物,价值百金。”
他说罢不由分说地拽起池月的手腕大步朝外走。
“这也行?你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吧?诶,你慢点!”
“不能慢,再慢便赶不上了!”
“什么赶不上了?”
“你去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