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开门鼓刚刚敲响,池月便扛着一个包袱与崔锦尚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沿着狭窄的巷道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昨日吩咐王全为她们雇好的马车与马车夫。
二人迅速上了马车将包袱打开,里面是昨夜替池月备好的衣衫和一些梳妆用品。
“阿月快换上,我替你梳妆。”崔锦尚抽出衣裙放在池月手中。
好在马车宽敞,换身衣裙并不麻烦。见她穿好衣衫,崔锦尚露出欣赏之色,“我就说这件裙子与你相配,你自己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池月敷衍回答,锦尚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略微短了些,却反而更显俏皮。
“那你快快坐下,我为你画眉,”她说着已拿出簪子轻轻蘸取了少量黛粉,一丝不苟地在池月的眉上描画着。
紧接着是唇脂腮红,她涂得颇为仔细,似乎在精雕细琢着一块宝玉,最后她又拿出几张花钿,“阿月,你喜欢哪一个?”
池月随手指了指,随后便觉额心一紧,又见她从包袱里掏出些金钿、发钗、步摇,纷纷朝她头顶插去,不一会儿,她便觉脑袋重了几分。
“大功告成!”崔锦尚拍了拍手,一脸自得,“本小姐果真技艺精湛,不过还是多亏阿月天生丽质,你快看看,好看不好看!”
她将一枚小镜举到池月眼前,池月抬眸看去,任她是只并不十分在意外貌的It狗,心中也登时起了涟漪,“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真是至理名言。
“迷糊吧?我早说阿月只要稍作打扮,我大哥看了都得迷糊半晌!”崔锦尚轻笑。
“两位小姐,咱们可以走了吗?”马车外的车夫等得有些不耐。
“走吧走吧!”池月回过神来,冲马车外说道。
马车顺利出了金光门,往西郊十里外的安澜会馆行去。
临近会馆,池月神情愈发严峻,“锦尚,进了门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按宛白道长所说先找到他们私会的地点再见机行事,若能一招将他们的丑事曝光那便最好,若不能也不可强行为之,事在人为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但今日我们一定要全须全尾地走出安澜会馆的大门!”
“嗯,我一定都听阿月的!”她点点头,回答得很是果断。
马车行到青石铺就的山道尽头便缓缓停下,因着下了一夜小雨,晨雾如纱,将不远处那座建在水上的安澜会馆隐在一片朦胧之中。池月撩开车窗上的纱帘,空气中尽是草木清香,与晋安城中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有两名身着青衣,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上前,低垂着头恭敬递上两张做工精细的半脸面具,声音不疾不徐道:“请车内贵客将其戴上再行出来。”
池月伸手接过面具,眼神稍显惊讶地与崔锦尚对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地戴上,袅袅婷婷地从马车里走下来。
“二位小姐请随小的们往这边来。”那男子半抬起手朝前方做了一个请势,池月抬眸,透过眼前面具的缝隙,隐约瞧见几十丈外的湖边停了一艘精致的蓬船。
待走近时才看清船头立着一面色冷峻的青年男子,此人腰间配着长刃,气息沉稳筋骨强健,想必功夫了得。
他用粗厚沉重的嗓音说道:“请二位小姐出示户籍文书或其他可证实身份的物件。”
池月两人立即掏出了怀中的私印放于掌心,那船夫细细瞧了瞧,又微微点头道:“二位是要去东栅还是西栅?”
“东栅!”,“西栅!”
船夫眸色一暗,将手中的船桨捏得滋滋响。
池月夹着嗓子,用颇为香甜的声音问道:“这位大哥,我俩初次到来,实在是不清楚这边的规矩,大哥能否告知我们,这东栅和西栅哪个更为幽静?”
“自然是东栅。”他言简意赅不肯多说一个字。
“那便请大哥送我们去西栅吧!我们两姐妹最是喜欢热闹。”池月轻捂着嘴故作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浅笑着。
二人坐进船舱,崔锦尚将声音压得极低,“我们为何要去西栅?那私会的地方不是越僻静越好?”
“不,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安全。”池月顿声,“在我看来,这蔡宝珍是一个既谨慎又大胆之人,绝不能以常人的思理去猜测她的选择。”
“有道理!”崔锦尚竖起大拇指。
池月拉下她的手,无奈道:“我亦是半猜半蒙,错了也没法子。”
“我信你!”
“这地方邪乎,咱们进来属实冒险,一切小心为上。”池月见她对自己莫名的信心,只得又细细叮嘱了一番。
船行了约半炷香后稳稳靠了岸,二人踏上木制的栈道,立刻便有两名等候在侧的侍女迎上来,其中一人说道:“小姐们若想欣赏歌舞,可随奴婢前往舞乐台。”
另一人又接话道:“若想尽情玩乐,可随奴婢前往极乐殿。”
崔锦尚捏着池月的手指紧了紧,转脸看向她,而池月则神情淡定地朝侍女微微颔首道:“多谢好意,只不过我与妹妹初次到来,对此间事物颇为好奇,可否先自行走走,熟悉一番?”
那侍女的神色忽变得不自然,但仍温和地笑答道:“那小姐们请自便,这西栅中除了西北角的办事处外,其余地方只要没有别的客人,皆可随意参观。若二位有事,尽管招呼附近的侍女,奴婢们定竭尽心力为您效劳!”
见那俩侍女走远,二人松了一口气。池月颊边含着浅笑揶揄道:“这些侍女身姿矫健步伐轻盈,应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若让她们发现咱俩目的不纯,该不会就地将咱们扔进湖里喂鱼吧?”
“这好歹是在京兆府正式登记的娱乐场所,又不是江湖黑店,且我们还是有地位的官家小姐,应是不至于……”崔锦尚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来也是底气不足。
“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进去探探虚实吧!”池月抬步往不远处的几座高楼走去。
廊桥上人来人往,崔锦尚扯着池月的衣袖,将头往她身前凑,“阿月,这里除了侍女露着脸,其他的所有人皆顶着各式各样的半脸面具,看着有些瘆人。”
“怕什么,这面具底下说不定还有你不少老熟人呢!”
“有道理!”锦尚这才直起腰板,但又面露难色道:“可这人人都遮着脸,我们如何寻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