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在距离诊所五百米外的一处废弃厂房阴影里停下。
引擎熄灭,最后一点细微的震动也消失了,车厢内陷入死寂。
秦彻终于放下了那把手术刀,将擦拭得锃亮反光的刀片收回皮套。
“去吧。”他淡淡开口,视线落在车载监控的主屏幕上。
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块,每一块都连接着清道夫小队成员的头戴式摄像头。
而最中央,最大的一块屏幕,属于沈妄。
“是,主人。”
沈妄起身,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推开车门,融入夜色。
冰冷的风灌入车厢,秦彻靠在座椅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车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
沈妄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他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只下达了一个字。
“进。”
下一秒,诊所一楼的落地窗被数枚爆破弹同时炸开,玻璃碎片混杂着烟尘向内翻涌。
激烈的枪声瞬间撕裂了宁静的郊外夜晚。
清道夫小队如同一群幽灵,从破碎的窗口涌入,行动高效而致命。
沈妄是第一个冲进去的。
身影在监控画面里快成一道残影,手中的军刀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切开了一个安保人员的喉咙。
温热的血溅在战术服上,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片刻停顿。
指挥车里,秦彻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猩红的液体在他杯中摇曳,与屏幕上的血色交相辉映。
他像一个坐在剧院顶层包厢的观众,欣赏着一场为他专属上演的血腥芭蕾。
沈妄就是那个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舞者。
诊所内乱成一团,尖叫声,枪声,骨头断裂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沈妄按照秦彻的要求,没有立刻下杀手。
像猫戏老鼠一样,废掉目标的四肢,看着他们在地上哀嚎,在绝望中祈求速死。
他每解决一个人,都会将对方的脸转向隐藏的摄像头,让秦彻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扭曲的,写满恐惧的面孔。
秦彻很满意,甚至通过耳机,发出了低笑声。
那笑声很轻,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耳蜗钻进沈妄的大脑。
“做得不错。”
“继续。”
沈妄没有回应,只是用更凌厉的动作作为回答。
他的视线在混乱中飞速扫过,寻找着那个关键的目标——张海。
一楼没有,二楼也没有。
当他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耳机里传来秦彻慵懒的声音。
“别急着杀死他们,我要看到他们的恐惧。”
这是命令,沈妄的动作缓了一瞬。
两个守在楼梯口的枪手抓住机会,对着他疯狂扫射。
沈妄侧身闪避,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在墙壁上打出一连串的火星。
他没有还击,而是像鬼魅般欺身而上,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下,夺过其中一人的枪,用枪托狠狠砸碎了另一个人的下颚骨。
卸掉弹夹,当着那人的面,一寸寸,将枪管插进了他的大腿。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楼道。
“很好。”秦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赞许。
沈妄的额角渗出冷汗,不是因为战斗,而是因为时间。
他必须在清剿结束前,找到张海。
就在这时,楼道尽头的一间手术室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化学品气味弥漫开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门里冲了出来,想要逃跑。
沈妄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不是张海,但这是一个机会。
沈妄追了上去,而那个白大褂慌不择路,一脚踢翻了走廊上一个装满高浓度酒精的金属桶。
酒精混杂着消毒水,流了一地。
混乱中,一颗流弹击中了金属桶。
“轰——!”
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火光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整个走廊,浓烟滚滚,遮蔽了一切。
指挥车里,属于沈妄的那个主监控屏幕,猛地一黑,变成了满是雪花点的灰色。
“滋啦……滋啦……”
电流的杂音刺耳地响起。
秦彻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下一秒,高脚杯在他的指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一道裂纹从他指腹按压处向上蔓延。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黑沉沉的眼睛盯着那片灰色的雪花,里面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一滴红酒顺着裂缝渗出,染红了他苍白修长的指节。
信号中断了,只有十几秒。
但对于沈妄来说,足够了。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冲击波的掩护,冲向了走廊另一侧的一间药剂室。
一脚踹开门,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将一堆文件奋力塞进焚烧炉。
火光映着他惊慌失措的脸。
是张海!
张海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沈妄一身黑衣,满身煞气的样子,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你……你是什么人?”
沈妄没有时间废话。
他一步上前,在张海惊恐的注视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自己的左臂上,从上到下,快速敲击了三下。
一长,两短。
这是沈家“狼卫”之间传递最高级别警报的暗号。
只有最核心的成员才知道。
张海脸上的恐惧凝固了,瞳孔因那熟悉的手势而剧烈收缩。
但十八年的隐匿生涯让他没有立刻狂喜,而是闪过一丝更深的警惕。
他看懂了,却无法确定来人是否是秦彻设下的陷阱。
沈妄没有给他更多时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吐出一个名字:“青松。”
这是林副官的代号,也是当年沈卫托付任务时,对所有狼卫下达的最后指令关联人。
张海明白了。
他不再颤抖,反而以一种赴死般的平静,毫不犹豫地张开嘴,从后槽牙的牙套里,抠出了一枚微型数据芯片。
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芯片塞进了沈妄伸出的,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里。
“少……”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滋啦——”
耳机里的电流声消失了。
信号恢复了。
秦彻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传唤,在沈妄耳边响起。
“沈妄,汇报你的位置。”
沈妄的眼神瞬间从复杂变回了之前的冷酷。
他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
一脚踹在张海的胸口,将他剩下的话全部踹了回去。
张海闷哼一声,整个人撞在后面的药柜上,玻璃瓶碎了一地。
沈妄上前,一脚踩住张海的手腕,阻止他任何可能的自尽行为。
揪住张海的头发,强迫他抬起那张写满惊恐与绝望的脸,正对着恢复信号的摄像头,冷酷地开口。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抓住一条大鱼,主人。”
他成功了。
芯片已经在他手套的掌心,被他紧紧攥住。
他也成功地,将这位父亲留下的守密人,亲手送进了地狱。
沈妄拽着张海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从药剂室里拖了出来。
外面的浓烟渐渐散去,走廊里一片狼藉。
清道夫小队的成员已经控制了局面,所有活口都被制服,跪在地上。
他们看到沈妄拖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来,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沈妄就这么押着张海,一步步,走过哀嚎的人群,走过满地的鲜血和弹壳,走出了诊所的大门。
夜风吹来,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指挥车里,秦彻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个从烟雾中走出的身影。
沈妄的身姿依旧笔挺,像一柄刚刚饮过血,锋芒毕露的刀。
他的脸上,是他最欣赏的那种,属于杀戮者的,冰冷又专注的神情。
秦彻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
是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