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
铁锈味,消毒水味,还有皮肤与汗液纠缠后,那股黏腻的腥甜。
味道浓得堵在喉咙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生锈的铁砂,搅得人阵阵作呕。
沈妄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唤醒的。
后背的抓痕火烧火燎,疼得钻心。
他睁开眼,天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刺目的亮痕。
手臂酸软,脱力后的疲惫感攥住了每一寸肌肉。
身边有热源。
一个活人的温度,和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呼吸。
沈妄僵硬地转动脖子,颈骨发出细微的脆响。
秦彻侧躺在他身边。
没穿任何衣物,晨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也照亮了那具苍白躯体上,布满的、属于昨夜的痕迹。
青紫交错的指印,遍布胸膛和手臂。
细密的破皮咬痕,从侧颈蔓延到肩膀。
还有左侧锁骨上那个被重新撕裂,血肉模糊的“S”形烙印,像一枚正在泣血的勋章。
他醒着。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沈妄,没有眨眼。
不是审视,也不是打量。
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凝视。
是饿了几个世纪的野兽,终于捕获唯一的猎物,正在用目光一寸寸地品尝,餍足又痴迷。
他的嘴唇干裂,脸色白得像纸,身体因失血和伤痛而微颤。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胜利者的光。
昨夜那些失控的、肮脏的画面,瞬间冲垮了沈妄的大脑。
不是他被支配,是秦彻。
是这个疯子,跪在他面前,仰起头,用一种献祭的姿态,求他施暴。
是他在极致的愤怒和屈辱中,将这个人按在床上,试图撕碎他,碾碎他。
他以为那是惩罚。
他以为那是复仇。
可秦彻眼底的狂喜,喉咙里溢出的、夹杂着痛苦的满足呻吟,无一不在宣告——
他错了。
他亲手将自己的复仇,变成了对方最渴望的盛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碰我!”
沈妄几乎是弹坐起来,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推在秦彻的肩膀上。
力道很大。
秦彻却只是闷哼一声,顺着那股力道向后倒去,后背撞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他疼得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凌乱的、沾着污迹的被子上,动作缓慢而慵懒。
他笑了。
一个笑意在他唇边漾开,牵动了脸颊的划伤,但他毫不在意。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纵情过后的黏腻,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慢悠悠地刮过沈妄的耳膜。
轰的一声。
血气直冲头顶,沈妄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不是羞涩。
是极致的愤怒,和被当众剥光了伪装的、无所遁形的狼狈。
他竟然被这个疯子,用他最不堪的一面,反过来调戏了。
“滚出去!”
沈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都在发抖。
他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身上同样布满了痕迹,更多的是秦彻挣扎时留下的抓痕,以及自己失控时咬破的唇角。
他闭上眼,那股混杂的气味让他再次干呕。
他抓起地上被撕烂的衬衫,胡乱套在身上。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后背的伤口,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找回了一丝清醒。
“是。”
秦彻应了一声,顺从得像昨晚跪在地上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疼得额角青筋暴起,但他却享受着这种痛楚。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
没急着离开,而是就那么赤裸地站着,任由那道狭长的晨光,把他身体上那些属于沈妄的印记,照得一清二楚。
那不是伤痕,是炫耀,是他渴望已久的,独一无二的烙印。
沈妄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墙壁上一点霉斑。
脚步声响起。
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拖沓,那是身体达到极限后的反应。
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沈妄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快了,他马上就要滚了。
然而,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沈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
秦彻转过身,又一步步走了回来。
他脸上还挂着那种令人厌恶的、心满意足的笑意,一步步走到沈妄面前。
沈妄靠坐在床头,后背抵着冰冷的墙,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秦彻停在他面前,俯下身。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那股无法摆脱的血腥气,将沈妄完全包裹。
沈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喉结滚动,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以为秦彻又要发疯。
但秦彻没有。
他只是抬起手,用带着凉意的手指,近乎虔诚地,碰了一下沈妄的唇角。
那里昨晚被他自己咬破了,还带着一点未干的血痂。
触感很轻,却像一道火线,从接触点瞬间烧遍全身。
沈妄的呼吸停了,血液凝固,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忘了反抗,忘了躲避。
秦彻的手指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用指腹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收回手。
当着沈妄的面,将那根沾了沈妄血迹的指尖,缓缓地,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闭上眼,用嘴唇轻轻含住,舌尖探出,将那点血迹卷入口中。
一个无声的,充满了占有和挑衅的吻。
做完这一切,他才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僵在原地的沈妄。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很快,您会自己来找我的。”
说完,他直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咔哒。”
房门被关上,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沈妄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几秒钟后,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向后一倒,重重地瘫软在床上。
沈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刚刚被秦彻触碰过的唇角,还在发烫,那种感觉,恶心又挥之不去。
秦彻那个疯子,不仅要他的恨,还要他的身体,要他的沉沦。
他要把自己一起拖进地狱,和他一起腐烂。
他最锋利的复仇之刃,到头来,只是为秦彻的加冕礼献上的祭品。
沈妄抬起手,指尖颤抖着,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侵犯、被标记、被品尝的感觉,却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呵……”
沈妄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干涩,比哭还难听。
他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映出他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和眼底不见底的空洞。
他翻出通讯录,找到那个被标记为“守密人”的加密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老板。”
沈妄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声音是死水般的平寂。
“查清楚。”
“秦彻当年,是如何精准地掌握我所有成长过程中的细节。”
“我十二岁那年找到的福伯,十五岁在书房偷看到的文件,十八岁收到的匿名信……”
“所有我以为的巧合和机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外壳被捏得咯吱作响。
“我要知道,他到底,瞒了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