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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情……”

“……你拿什么还?”

傅司寒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清晰地穿透了巷子里弥漫的血腥气和引擎低沉的轰鸣,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瘫坐在墙角,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把从门上拔下的三棱军刺。虎口撕裂的伤口不断渗出温热的血液,顺着金属握柄缓缓滴落,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积成一小滩刺目的暗红。左手掌心,那块光滑冰凉的黑色U盘紧贴着皮肤,幽蓝色的光晕在血渍的浸润下显得愈发妖异。

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让我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盯着几步之外那个如同暗夜帝王般的身影。傅司寒站在巷子中央,黑色大衣的下摆被夜风微微掀起,露出里面剪裁完美的西装轮廓。他修长的手指依旧慢条斯理地捻动着那串深色佛珠,一颗颗浑圆的珠子在惨白的车灯照射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冷锋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站在越野车旁,冰冷的视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而巷子另一侧的垃圾堆里,“蝎尾”那具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面具下不断涌出的鲜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小片暗红色的水洼。

空气粘稠得几乎凝固,只有“蝎尾”垂死的“嗬嗬”喘息声和越野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傅司寒的目光从我染血的右手,缓缓移到我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血渍的脸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关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

“陆氏的‘暗河’数据。”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还有苏家保险库里的东西。”他的视线落在我左手紧握的U盘上,“你拿了不该拿的。”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他知道!他竟然连我从陆氏服务器下载的“暗河”数据都知道!这个男人的情报网和掌控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喉咙里的血腥味更浓了。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示弱!不能在他面前崩溃!哪怕此刻的我狼狈如丧家之犬,满身血污,脚底伤口崩裂,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不该拿的……?”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丝扭曲的笑意,“苏家……陆家……他们从我母亲那里……偷走的……还少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傅司寒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但转瞬即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站起来。”他突然命令道,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温度,“我不和瘫在地上的废物谈条件。”

废物?!

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头顶!烧尽了所有的疼痛和虚弱!我死死盯着他冷峻如刀削的脸,左手撑着墙壁,右手紧握着那把沉重的三棱军刺作为支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寸一寸,挣扎着从肮脏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脚底的伤口在身体重量的压迫下再次崩裂!钻心的疼痛如同电流般从脚底直窜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但我咬紧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痛呼咽了回去!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傅司寒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不,更像是猛兽看到猎物垂死挣扎时的兴味。他微微颔首,右手依旧捻动着佛珠,左手却从大衣内侧掏出一块纯黑的丝质手帕,递了过来。

“擦血。”他简短地命令道,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威压,“脏。”

这个字像一把双刃剑,既刺向我的自尊,又似乎在讽刺“蝎尾”那滩烂泥般的血迹。我死死盯着那块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黑色手帕,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自尊和理智在脑海中疯狂撕扯——接受他的施舍?还是倔强地拒绝?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巷子深处那扇暗红色的、被军刺钉出一个狰狞孔洞的破旧木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木门开了一条细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肮脏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缝后。

“老李裁缝”?

那是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的老人。佝偻的背脊如同被岁月压弯的枯竹,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旧式对襟布褂,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光芒,警惕地扫视着巷子里的一片狼藉——越野车、冷锋、瘫在垃圾堆里垂死的“蝎尾”、对峙的我和傅司寒。

当老人的目光落在我染血的素白旗袍和腰腹间那片暗褐色的母亲血迹上时,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沈小姐的旗袍……”一个极其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颤抖的声音,从老人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巷子里凝重的空气!

沈小姐?!他认识我母亲?!

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望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疼痛!这位“老李裁缝”,果然与母亲有关!外婆没有指错路!

傅司寒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老人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捻动佛珠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李伯。”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多年不见。”

老人——李伯浑浊的眼睛缓缓移向傅司寒,在看清那张冷峻如刀削的脸的瞬间,瞳孔再次剧烈收缩!枯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傅……傅家的小子……”李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你还活着……”

傅司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托您的福。”

两人之间流动的那种无形的、充满敌意却又似乎有着某种隐秘联系的氛围,让狭窄的巷子里的空气更加粘稠窒息。

李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将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决绝的光芒,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颤抖着抬起枯瘦的手,朝我招了招:“丫头……进来。”

进去?进那间神秘的“裁缝铺”?母亲遗产线索的下一站?

我强忍着脚底的剧痛,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但下一秒,傅司寒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亘在我和李伯之间,挡住了去路。

“她跟我走。”傅司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帝王下达的敕令,“现在。”

李伯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佝偻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傅家小子!你别太过分!这丫头是沈小姐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沈家的血!你没资格——”

“资格?”傅司寒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冻结了李伯未说完的话语。他缓缓抬起右手,那串深色的佛珠在惨白的车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李伯,二十年了,您还是这么天真。”

他的目光移向我,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她手里的东西,牵扯的可不只是苏家和陆家那点破事。”他微微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涅盘’不是过家家的玩具。”

涅盘?!他连这个都知道?!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傅司寒……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在这场复仇大戏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李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拐杖,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惧和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复杂情绪。

“你……你果然是为了……”李伯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傅家……好狠的心……”

傅司寒没有理会李伯的控诉,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垃圾堆里已经停止抽搐、彻底变成一具尸体的“蝎尾”,然后转向我,再次递出那块纯黑的丝质手帕。

“擦血。”他重复道,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然后,上车。”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不是屈服,而是权衡利弊后的冷静选择。傅司寒明显知道更多关于“涅盘”、关于母亲遗产、甚至关于那个神秘U盘的秘密。而李伯……他认识母亲,但此刻的他,在傅司寒面前明显处于绝对的弱势。

我伸手接过那块手帕。触感冰凉丝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胡乱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然后将染血的手帕紧紧攥在掌心。

傅司寒微微颔首,转身朝越野车走去,黑色大衣的下摆在夜风中划出冷硬的弧度。他没有回头,却仿佛笃定我会跟上。

冷锋早已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站在那里,冰冷的视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我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脚底的剧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在经过李伯身边时,老人枯瘦如柴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丫头……”李伯的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光芒,“别信傅家人……千万别信……你母亲她……”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冷锋冰冷的视线已经如同实质的刀锋般刺了过来。

李伯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泛黄的信封,飞快地塞进我旗袍的暗袋里。“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决绝。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踉跄着向越野车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底的伤口不断渗出温热的血液,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暗红的脚印。素白的旗袍早已污浊不堪,腰腹间那片母青的血迹却愈发刺目,如同燃烧的火焰。

终于,我艰难地爬上了越野车宽大的后座。身体陷入冰凉的皮革座椅里,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车门外,傅司寒似乎在与李伯进行最后的交谈。声音压得极低,我只能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词语:

“……芯片……”

“……沈清婉的实验……”

“……清除计划……”

“……她必须活着……”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锋利的钩子,狠狠搅动着我的神经。芯片?实验?清除计划?母亲……她到底卷入了什么?傅司寒又知道多少?

车门关上的闷响打断了我的思绪。傅司寒高大的身影坐进了驾驶座(冷锋去了哪里?),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在仪表盘幽蓝的光芒下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黑色巨兽缓缓驶出狭窄的陋巷。后视镜里,李伯佝偻的身影站在“裁缝铺”门口,在惨淡的路灯下显得那么渺小、孤独,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重复着什么。

直到巷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我才辨认出那个口型——

“小心傅家。”

小心傅家。

心脏重重一跳。我下意识地摸向暗袋里那个皱巴巴的信封,却听到傅司寒冰冷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别急着看。”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如同穿过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我的眼底,“先处理你的伤。”

他的视线扫过我血迹斑斑的脚底和仍在渗血的虎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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