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天刚蒙蒙亮,空就带着派蒙往夏玲家赶。前一晚听说她莫名发了烧,两人心里总惦记着,推开那扇熟悉的木栅栏门时,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谁料刚踏进堂屋,视线越过屏风,两人都猛地顿住了。
夏玲的卧室门虚掩着,能看见床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钟离先生正脊背挺直地坐在床沿,玄色外袍垂落在青石板地上,衬得那对泛着温润玉色的龙角愈发清晰。而床上,夏玲蜷缩着身子,脸颊还泛着未退的潮红,本该搭在被子上的手,此刻正死死环着钟离垂在床边的尾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空压低声音,眼里满是诧异。派蒙在他肩头晃了晃,小声嘀咕:“钟离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夏玲,她抓着尾巴不放的样子,好像很害怕……”
钟离闻声抬眼,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依旧平静,他抬手端过床边小几上的茶盏,青瓷杯沿沾了点水汽,他轻轻吹了吹浮沫,才缓缓开口:“以普遍理论而言,夏玲这孩子又做噩梦了。”
“噩梦?”派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凑近了些又怕吵醒夏玲,只能用气音说,“什么样的噩梦能把她吓成这样呀?我总觉得夏玲很厉害,上次在璃月港面对魔物都没眨眼,独自对付魔神残骸时也没怕过……”
空也皱起眉,他见过夏玲战斗时的样子,冷静又果决,很难想象她会因为噩梦缩成一团,还需要紧紧抓着什么才能安心。
钟离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似乎没驱散他眼底的几分沉郁,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不妨告诉你们……夏玲她,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什么?!”派蒙惊得差点飘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连忙捂住嘴。空更是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床上的夏玲,她眉头紧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睡着的样子脆弱得让人心惊——死过一次?他从未想过,这个总笑着说“有我在”的女孩,竟藏着这样重的过往。
“五百年前,”钟离的声音放得更缓,像是在说一段遥远的旧史,“她在稻妻的踏鞴砂,与一个名叫散的人偶相识。那时他们都还年幼,被当时负责踏鞴砂事务的桂木收养,日子虽不算安稳,却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里多了几分叹息:“后来……桂木的友人丹羽,被当时化名埃舍尔的人所害——也就是如今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那一幕,恰好被夏玲看见了。博士为了掩盖罪行,取走了她的心……再将她丢进了海里。”
空和派蒙都屏住了呼吸,听着钟离的话,只觉得心口发闷。被取走心脏,丢进深海……那该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
“好在机缘巧合,她竟活了下来,一路漂流到了璃月,被留云借风真君发现带回。”钟离的目光落在夏玲脸上,柔和了些,“她拜我为师时,身子骨还很弱,刚来璃月的那段日子,每天都会做同样的噩梦,梦里全是踏鞴砂的火,还有海里的冰冷。只有待在我或留云、萍姥姥身边,她才能勉强睡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她已经有好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不知道这次,是被什么触动了。”
卧室里静了下来,只有夏玲偶尔发出的一声轻颤。派蒙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眼圈悄悄红了,小声说:“原来是这样……她好可怜啊……”
空站在原地,望着夏玲抓着钟离尾巴的手,忽然明白她为何总对“失去”格外敏感,为何总把“守护”挂在嘴边。那些看似无畏的背后,是五百年前沉入深海的绝望,是死过一次后,才更懂珍惜当下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