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病”整理了一下官袍,将脸上那丝属于周才的玩味笑容收敛,重新挂上了萧无病惯有的、带着几分阴鸷和冷厉的表情,连眼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确保与萧无病平日无异,这才迈步走向总督彭霄的值房。
值房外,守卫见是指挥使大人,并未阻拦,恭敬地行礼。
“萧无病”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彭霄依旧在案牍之后,闻声抬头,看到是“萧无病”,便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萧指挥使,审讯如何?那周才可曾开口?”
“萧无病”走到堂下,抱拳行礼,动作姿态与真正的萧无病分毫不差,连声音都带着那份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只是语气中刻意流露出几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回禀总督大人,那周才……死了。”
“什么?”彭霄眉头瞬间拧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萧无病”,“死了?怎么死的?本官不是交代过,要留活口吗?!”
面对彭霄的质问和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萧无病”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懊恼与愤懑:
“大人息怒!末将岂敢违背您的命令!实在是那厮太过奸猾顽固!”他语速加快,带着一丝“后怕”与“不甘”。
“末将依循常例,先是以其商会相胁,谁知此獠竟突然暴起!不知动用了何种诡异秘法,浑身气息暴涨,竟瞬间震断了玄铁锁链!”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彭霄的反应,见对方眼神微凝,知道其听进去了,便继续“心有余悸”地描述:
“末将与两名副将联手压制,却被他那诡异身法尽数避开!其招式狠辣,内力更是带着一股阴寒邪异之气,防不胜防!
混乱之中,他不顾自身,以命搏命,强行冲破我等封锁,意图逃脱!末将不得已,只能……下重手将其击毙。”
说到这里,“萧无病”低下头,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带着未尽全功的遗憾:“是末将无能,未能生擒此獠,探明其全部底细,请大人责罚!”
彭霄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萧无病”身上来回扫视,沉吟不语。
值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彭霄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死了……倒是干净。只是,可惜了他那一身诡异的功法。”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与他交手,感觉如何?其功法路数,可能看出些端倪?”
“萧无病”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问题,好在已读取了萧无病的记忆和武学认知,他略作“回忆”状,沉声道:“回大人,此子功法确属闻所未闻!不似任何已知门派路数。内力属性极为奇特,时而中正磅礴,时而阴寒刺骨,变幻莫测。尤其那护体罡气,反震之力极其强悍,绝非普通二品宗师所能拥有!依末将看,其传承恐怕……非同小可,或许牵扯到某些隐世不出的古老势力。”
他刻意将水搅浑,引向“隐世势力”,这既能解释周才的强大,也能让彭霄心生忌惮,避免其继续深究细节。
果然,彭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慢了下来。
“隐世势力……”他喃喃自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罢了,人既然已经死了,多说无益。他那个华夏商会,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无病”立刻抱拳,按照自己(周才)的计划进言:“大人,末将认为,此子虽已伏诛,但其商会已初具规模,在临河县影响不小。若贸然以武力铲除,恐激起民变,反而不美。不如暂且搁置,观察其后续动向。若其内部因此混乱瓦解,自是最好;若其能维持稳定……或许,亦可作为一枚棋子,为我中书省所用,毕竟,那码头每年的收益,也颇为可观。”
他这番说辞,既考虑了稳定,又暗示了利益,符合一个官僚的正常思维。
彭霄听完,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处理方案:“就依你所言。此事暂且到此为止,后续事宜,由你盯着。”
“末将遵命!”‘萧无病’躬身领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嗯,下去吧。”彭霄重新拿起笔,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萧无病”再次行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值房。
在转身的刹那,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幽光。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他不仅摆脱了囚徒的身份,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中书省都指挥使,真正踏入了这个王朝的权力核心圈层之一。
接下来,便是利用这个身份,一边稳住朝廷对华夏商会的态度,一边暗中整合、扩张自己的势力。
“萧无病”离开了中书省衙门,并未直接回都指挥使司,而是依照读取的记忆,走向了自家宅邸——萧府。
朱漆大门前,石狮肃立,门楣上“萧府”二字铁画银钩,透着武将之家的威严。
守门的家丁见到“老爷”回府,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打开大门。
“萧无病”微微颔首,迈步而入。府内庭院深深,回廊曲折,虽不及王府奢华,却也处处显露出主人地位的不凡。
他凭借着读取的记忆,径直走向内院主屋。
刚踏入院门,便见一位身着藕荷色锦缎裙袄、云鬓微松的妇人从正房迎了出来。
她年约三十出头,容貌依稀可见昔日的明艳动人,只是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与疲惫,正是萧无病的正房夫人崔莺莺。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梳着双丫髻的女童,怯生生地抓着母亲的衣角,这是他们的女儿萧玉儿。
“老爷回来了。”崔莺莺上前,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例行公事般的恭敬。
她微微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毫无热络之气。
“嗯。”
“萧无病”模仿着萧无病平日里的冷淡态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在崔莺莺脸上停留一瞬。
读取的记忆告诉他,萧无病与这位发妻关系早已淡漠,平日里多是相敬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