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长安,蝉鸣聒噪地回荡在街巷间。御史台的府邸内,一株百年古槐枝繁叶茂,却难掩庭院深处的凝重气息。御史大夫张柬之身着紫色官袍,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目光沉沉地盯着桌案上的几份文书,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文书上记录的,皆是近来李逸的动向:逸品学院招生满员,教学成果初显,百姓赞誉不绝;向陛下申请海上贸易许可获批,市舶司全力协助,江南造船厂正赶造改良商船;更有消息称,苏定方对李逸青睐有加,默许其与女儿苏瑶往来,两家颇有结亲之意。
“叔父,这李逸短短数月,竟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不仅得陛下信任,还攀附上了苏将军,再这么下去,咱们张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怕是要被他动摇了。” 站在一旁的张大人,正是此前与李逸有过交集的官员,此刻他脸上满是焦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
张柬之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张氏家族在朝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向来是世家大族中的翘楚。可李逸的横空出世,却像一颗突然闯入棋局的棋子,打乱了所有平衡。他出身不显,却凭借新奇的想法和实干的能力,一步步获得皇帝的赏识,还与手握兵权的苏定方扯上关系,这让张柬之如何能坐得住?
“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子,也敢在长安兴风作浪?” 张柬之放下玉扳指,声音低沉而威严,“他办学院、搞海上贸易,看似是为百姓、为朝廷,实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捞取声望和利益。如今他风头正盛,咱们若是不趁早出手,等他羽翼丰满,再想压制,可就难了。”
“可李逸行事谨慎,逸品学院和海上贸易的筹备,都有陛下的旨意和朝廷的支持,咱们很难找到他的错处啊。” 张大人皱着眉,有些无奈地说道。此前他曾试图在逸品学院的学费设置上做文章,却因李逸 “平民免费、权贵收费” 的政策深得民心,最终不了了之。
张柬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他要办的事多,难免会有疏漏。学院和海上贸易这边有朝廷盯着,咱们暂时动不了,可他的‘逸品轩’呢?”
“逸品轩” 是李逸早年在长安开设的铺子,主营玻璃制品、改良农具等新奇商品,如今虽因李逸忙于学院和海上贸易,交给伙计打理,却仍是长安城内颇具名气的商铺,每月营收可观。
张大人眼前一亮:“叔父的意思是,从‘逸品轩’入手,找他贪腐、违规的把柄?”
“不错。” 张柬之点点头,“商人逐利,‘逸品轩’生意兴隆,往来交易繁多,只要咱们仔细查,总能找到他偷税漏税、违规经营的证据。到时候,咱们再以此弹劾他,就算不能将他扳倒,也能让他名声受损,削弱他在陛下心中的好感。”
打定主意后,张柬之立刻暗中安排人手,开始调查 “逸品轩” 的经营情况。他派去的人,皆是御史台内精明能干的下属,擅长查账和收集证据。这些人乔装成普通商人或顾客,在 “逸品轩” 附近打探消息,还悄悄潜入长安府的税吏署,翻阅 “逸品轩” 近年来的缴税记录。
几日后,负责调查的下属悄悄来到御史台府邸,向张柬之禀报情况:“大人,属下查得‘逸品轩’近半年来,与西域商队有多次大额交易,主要售卖玻璃镜、玻璃器皿等商品,交易额累计达五千贯之多。可下属查阅长安府的缴税记录时发现,‘逸品轩’只缴纳了其中三千贯交易额的税款,剩余两千贯的税款,至今未缴。”
“哦?竟有此事?” 张柬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追问道,“此事属实?可有确凿证据?”
“属实。” 下属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张柬之,“这是‘逸品轩’与西域商队签订的交易契约副本,上面明确记录了每次交易的金额;这是长安府税吏署的缴税台账副本,上面清晰地记载了‘逸品轩’的缴税情况。两者对比,便能看出‘逸品轩’漏缴了两千贯交易额的税款,按照大唐律法,漏缴税款达千贯以上,便可治其‘偷税漏税’之罪。”
张柬之接过纸张,仔细翻看起来。交易契约上,有 “逸品轩” 掌柜和西域商队首领的签名,日期、金额、商品种类一应俱全;缴税台账上,税吏的签名和盖章清晰可见,确实没有 “逸品轩” 缴纳剩余两千贯税款的记录。
“好!好!好!” 张柬之连说三个 “好” 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李逸啊李逸,你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你忙着办学院、搞海上贸易,却忘了打理‘逸品轩’的琐事,这漏缴税款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
他将纸张递给一旁的张大人,笑着说道:“你看,证据确凿。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弹劾李逸,让他知道,长安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地方。”
张大人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遍,也松了口气:“太好了,叔父!有了这份证据,李逸就算有陛下和苏将军护着,也难辞其咎。偷税漏税可不是小事,轻则罚银,重则罢官,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不仅要打压他的气焰,还要让他付出代价。” 张柬之眼神一冷,“明日早朝,我便将此事上奏陛下,弹劾李逸治下不严、偷税漏税,请求陛下严查‘逸品轩’,严惩李逸!”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内的官员们便陆续前往皇宫,准备参加早朝。李逸也因近日商船建造有了新进展,打算在早朝上向李治禀报情况,此刻正站在官员队列中,与身旁的苏定方低声交谈着。
“李逸,商船试航顺利,陛下对你愈发信任,这是好事。” 苏定方看着李逸,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不过你也要注意,树大招风,朝中难免有人嫉妒你的才华,暗中给你使绊子,你行事一定要谨慎。”
李逸心中一暖,点点头:“多谢苏将军提醒,晚辈会注意的。” 他知道苏定方是真心为他着想,这些日子,苏定方不仅在朝堂上为他说话,还时常提醒他注意朝中的人际关系,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
很快,李治驾临大殿,早朝正式开始。官员们依次上前奏事,有禀报地方灾情的,有请求拨款修建水利的,有汇报边境军情的。李逸耐心地等待着,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上前禀报商船建造的进展。
就在这时,张柬之从官员队列中走出,躬身行礼:“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治看向张柬之,微微点头:“张爱卿,有何事上奏?”
“陛下,臣要弹劾逸品学院院正李逸!” 张柬之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大殿,“李逸治下的‘逸品轩’,近半年来与西域商队进行大额交易,却未按规定足额缴纳税款,漏缴税款达两千贯之多,实属偷税漏税,恳请陛下严查!”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逸身上。李逸心中一惊,他这才想起,近半年来,他一直忙于逸品学院和海上贸易的筹备,将 “逸品轩” 的经营交给了伙计打理。之前伙计曾向他禀报过与西域商队交易的事,还提及过缴税的问题,可当时他正因商船改良尾舵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便让伙计先处理,后续再向他汇报。没想到,竟因为自己的疏忽,漏缴了部分税款,还被张柬之抓住了把柄。
苏定方脸色一沉,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李逸近日忙于学院和海上贸易,事务繁杂,或许是一时疏忽,才漏缴了税款,并非有意偷税漏税。还请陛下明察,不要轻信他人的片面之词。”
张柬之立刻反驳道:“苏将军,话不能这么说。缴税是商人的本分,也是朝廷的律法,岂能因事务繁杂就疏忽?李逸身为逸品学院院正,深受陛下信任,却纵容下属漏缴税款,这是对朝廷律法的漠视,若是不严惩,恐难服众!”
“你!” 苏定方气得脸色发白,还想再争辩,却被李治抬手制止了。
李治皱着眉头,看向李逸:“李逸,张爱卿所言,是否属实?‘逸品轩’是否真的漏缴了税款?”
李逸躬身行礼,坦然说道:“回陛下,张大人所言属实。‘逸品轩’确实与西域商队有过大额交易,也因臣近日事务繁忙,疏忽了缴税之事,导致漏缴了部分税款。臣愿承担全部责任,恳请陛下责罚!”
他知道,此刻辩解无用,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过错。况且,漏缴税款确实是事实,若是强行辩解,反而会让陛下觉得他不诚实,影响陛下对他的信任。
李治看着李逸,眼神复杂。他知道李逸是个有才华、有担当的人,这些日子,李逸为逸品学院和海上贸易付出了很多,也取得了显着的成效。可漏缴税款毕竟是违反律法的事,若是不处理,确实难以服众。
“李逸,你可知漏缴税款是重罪?” 李治语气严肃,“‘逸品轩’漏缴税款达两千贯,按照大唐律法,本应严惩。但念在你近日为学院和海上贸易操劳,且并非有意偷税漏税,朕暂且饶你一次。”
张柬之见状,连忙说道:“陛下,不可!李逸漏缴税款,违反律法,若是轻饶,恐会让其他商人效仿,导致朝廷税收受损。还请陛下三思!”
李治冷冷地看了张柬之一眼:“张爱卿,朕自有决断。李逸虽有过错,但他认错态度良好,且为朝廷做了不少实事。朕决定,免去李逸的责罚,但‘逸品轩’必须在三日内补缴所有漏缴的税款,并缴纳两倍的罚金,以儆效尤!”
“陛下!” 张柬之还想再劝,却被李治打断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治语气坚定,“李逸,你可要记住今日的教训,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疏忽。‘逸品轩’的经营,你也要多上心,不可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李逸心中一松,连忙躬身行礼:“谢陛下宽宏大量!臣定当铭记教训,日后定会严加管理‘逸品轩’,绝不再出现漏缴税款之事!”
早朝结束后,官员们陆续散去。李逸刚走出大殿,就被张柬之拦住了。张柬之看着李逸,眼神中满是敌意:“李逸,今日算你运气好,有陛下护着你。但你记住,只要你在长安一日,我就不会让你安稳度日!”
李逸看着张柬之,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张大人,晚辈敬重你是朝中重臣,不愿与你为敌。但若是你非要针对晚辈,晚辈也不会任人欺负。晚辈做的事,皆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问心无愧!”
说完,李逸不再理会张柬之,转身离开了皇宫。他知道,经过今日之事,他与张柬之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张柬之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定会找更多的机会针对他。他必须更加谨慎,不仅要把学院和海上贸易办好,还要管好 “逸品轩”,不给张柬之任何可乘之机。
回到逸品学院后,李逸立刻召集 “逸品轩” 的掌柜和伙计,询问漏缴税款的具体情况。掌柜一脸愧疚地说道:“掌柜的,都怪小的办事不力。之前与西域商队交易后,小的本想及时缴税,可当时您正忙着商船试航的事,小的怕打扰您,就想着等您忙完再说。没想到,竟拖延了这么久,还让张大人抓住了把柄,给您惹了麻烦。”
李逸叹了口气,摇摇头:“此事不怪你,主要是我太过疏忽。以后‘逸品轩’的任何事务,不管大小,你都要及时向我禀报,不可再拖延。今日陛下虽免了我的责罚,但也让‘逸品轩’补缴税款和罚金,你立刻去准备银两,三日内务必将所有款项补缴完毕。”
“是,掌柜的,小的这就去办!” 掌柜连忙应道,转身离开了书房。
李逸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商船设计图纸,心中却没了之前的喜悦。张柬之的出现,让他意识到,朝中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想要办好事,不仅要克服外部的困难,还要应对朝中官员的明枪暗箭。
就在这时,苏瑶派人送来一封信。李逸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李公子,听闻今日早朝,张柬之弹劾你,心中甚是担忧。好在陛下明察,免了你的责罚。你近日事务繁忙,一定要注意身体,切勿因琐事烦忧。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知我,我定会尽力相助。”
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李逸心中满是暖意。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苏瑶总是能及时给予他关心和支持,让他在疲惫中感受到一丝慰藉。他拿起笔,给苏瑶回了一封信,告知她自己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担心,还约她几日后一起去曲江池畔散步。
写完信后,李逸重新振作精神。他知道,抱怨和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柬之越是针对他,他就越要把事情做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让陛下和百姓更加信任他。他不仅要办好逸品学院,组建好 “逸品号” 商船队,还要让 “逸品轩” 的生意更加兴隆,让张柬之再也找不到任何针对他的把柄。
夜色渐深,逸品学院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李逸坐在桌前,仔细查阅着 “逸品轩” 的账目,思考着如何加强 “逸品轩” 的管理,避免日后再出现类似的问题。他的眼神坚定,心中充满了斗志。他知道,新的挑战已经开始,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