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深秋已至尾声,寒风卷着枯叶,在户部官署的庭院里打着旋。李逸坐在书房内,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一份文书 —— 那是三天前陈默从洛阳传回的密报,上面用朱笔标注着 “洛阳粮产核查初步结果”,字里行间透着令人不安的信息。他心中早已预料到李泰会为了政绩铤而走险,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不顾百姓死活,在粮食产量上动手脚。
“大人,洛阳的后续证据到了。” 陈默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地将一个油纸包裹的木盒放在案上,“属下派去的人,找到了三位被强迫‘确认丰收’的农户,还拿到了洛阳粮库的实际库存账册,证据确凿。”
李逸连忙打开木盒,里面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封折叠的实名举报信、一本泛黄的粮库库存记录、几张农户按了手印的 “丰收确认书” 副本。他首先拿起举报信,信是洛阳城郊农户王老实所写,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今年洛阳夏末遭旱灾,我家五亩田实际亩产仅三石,可县衙却逼我们按‘亩产五石’签字确认,还说这是魏王殿下的意思,若不签字,今年的赋税不仅不能减免,还要多缴两成…… 家中已无余粮,再被逼缴赋税,只能卖儿鬻女了!”
李逸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头看向陈默,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李泰此举,哪里是彰显‘治理才能’?分明是草菅人命!洛阳今年旱灾,户部早有备案,他却让官员虚报产量,按‘高产’征收赋税,这是把百姓往绝路上逼!”
陈默在一旁补充道:“属下派去的人还查到,洛阳县令为了完成‘虚报任务’,专门派人挨家挨户逼迫农户签字,有两户农户拒绝,当场就被衙役带走,至今还关在县衙大牢里。粮库的库存记录也显示,今年洛阳的粮食实际入库量比上报产量少了两万石,县令为了掩盖缺口,竟从周边州府借调粮食,暂时填补库存,打算等明年新粮下来再还。”
李逸拿起粮库库存记录,一页页仔细翻看。账册上用墨笔记录着每日的粮食入库量,却在七月(旱灾过后)突然出现大量 “补录” 记录,且入库粮食的产地标注模糊,明显是临时拼凑的。他将账册与举报信放在一起,又拿起 “丰收确认书” 副本 —— 上面的农户签名笔迹潦草,不少签名甚至出自同一人之手,显然是县衙官员伪造的。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李泰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功,不顾百姓死活,伪造政绩。” 李逸将证据重新放回木盒,锁上铜锁,“你立刻派人去扬州、凉州,核查李泰是否还有其他虚报行为 —— 尤其是扬州的市舶司贸易额、凉州的屯田产量,这些都是李泰此前重点‘关注’的领域,很可能也存在造假。”
陈默躬身应下:“属下这就安排,确保尽快拿到证据。只是…… 大人,如今陛下病重,李泰权势日盛,我们收集这些证据,会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也比百姓遭殃好。” 李逸语气坚定,“若李泰安分守己,这些证据便永远锁在盒中;可若他敢为了夺位伤害百姓、动摇朝局,这些证据就是保护太子、稳定大唐的关键。你放心去做,出了任何事,我来承担。”
陈默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书房内,李逸再次拿起王老实的举报信,心中满是沉重。他想起三年前改良曲辕犁时,曾到洛阳城郊考察,那时的农户们虽不富裕,却能靠种田勉强糊口,可如今,一场旱灾再加上李泰的虚报逼迫,竟让百姓陷入了卖儿鬻女的绝境。“民生改革,任重道远啊。” 他轻声自语,更加坚定了要阻止李泰的决心。
接下来的十日,李逸一边正常处理工部与盐铁监管的公务,一边焦急地等待扬州、凉州的消息。期间,他曾两次前往东宫,向李治通报洛阳的虚报情况。李治看着证据,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李泰怎能如此!父皇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为了皇位,竟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若他登基,大唐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放心,” 李逸安慰道,“臣已派人核查扬州、凉州,若能找到更多证据,便能让百官看清李泰的真面目,届时即便陛下未能及时定夺,百官也会站在殿下这边。”
李治点点头,紧紧握住李逸的手:“多谢李侍郎。如今父皇病重,朝堂动荡,朕能依靠的,只有你与苏将军了。”
就在两人谈话后的第三日,扬州传来了消息。陈默亲自带着证据赶回长安,一进李逸的书房,便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书:“大人,扬州的情况比洛阳更严重!李泰为了‘彰显贸易成果’,竟让扬州刺史将市舶司的每月贸易额从三千贯虚报为五千贯,还私下让十余家商户‘临时增加交易记录’,伪造贸易繁荣的假象。”
李逸接过文书,里面包含市舶司的实际交易记录、商户的匿名证词、以及扬州刺史与魏王府的往来书信。实际交易记录显示,扬州市舶司七月至九月的每月贸易额均在三千贯左右,与往年持平;而商户的证词则写道:“九月中旬,刺史府派人来,让我们在账本上多记两千贯交易,还说这是魏王殿下的意思,事后会给我们减免部分赋税,若不配合,便会严查我们的商户资质。”
最关键的是扬州刺史与魏王府的书信,其中一封写道:“殿下放心,市舶司贸易额已按‘每月五千贯’上报,商户那边已安排妥当,不会出纰漏。待殿下登基后,还望兑现承诺,将扬州盐铁专营权交给小儿。”
“又是盐铁专营权!” 李逸将书信拍在案上,语气愤怒,“李泰为了拉拢官员,竟把国家的专营权当作私人物品,随意许诺!扬州的贸易额虚报,看似只是数字造假,实则会误导朝廷的贸易政策 —— 若朝廷根据虚报的贸易额增加市舶司的税收任务,最终还是会转嫁到商户与百姓身上,损害的还是大唐的根基!”
陈默补充道:“属下还查到,李泰为了让虚报的贸易额看起来更真实,竟让扬州刺史临时增加了‘西域香料专场贸易’,从周边州府调运香料,假装是海外进口,事后又将香料低价卖给商户,造成‘贸易繁荣’的假象。这场‘专场贸易’,光是调运香料的费用,就花了朝廷五百贯,最后却只收回两百贯,纯粹是劳民伤财!”
李逸将洛阳与扬州的证据整理成册,放在一个特制的木盒中,锁上两道铜锁,交给心腹妥善保管。他看着桌上的证据,心中已有了明确的计划:目前太宗病重,朝堂敏感,这些证据暂时不能公开,以免引发更大的动荡;但必须将证据的核心内容告知魏徵与苏定方,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 一旦李泰有异动,比如伪造遗诏、派兵围困东宫,便立刻将证据公之于众,借助百官与百姓的力量,阻止李泰夺位。
就在李逸紧锣密鼓收集证据的同时,太极殿的气氛也愈发凝重。唐太宗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从最初的昏迷不醒,发展到无法下床,甚至连说话都变得困难。太医们每日轮流诊治,却只能不断调整药方,延缓病情恶化的速度。
这日午后,孙太医悄悄将李治与李泰叫到御书房外,神色沉重地说:“两位殿下,陛下的脉象已极其微弱,气血两亏已到极致,时日恐怕无多了。如今朝堂人心浮动,若不尽快确定继承人,恐会引发大乱,还请两位殿下早做打算。”
李泰听到 “时日无多” 四个字,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随即又装作悲伤的模样,对着御书房的方向躬身:“多谢孙太医告知,本宫定会好好侍疾,盼父皇早日康复。”
可转身离开后,李泰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鸷。他快步返回魏王府,召集心腹谋士与世家代表,紧急商议对策。“父皇时日无多,李治那小子有苏定方的兵权与李逸的支持,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李泰坐在主位上,语气急促,“之前伪造的‘东宫谋反’证据,还需再完善;另外,我要你们立刻联系京畿卫的统领,许他‘兵部尚书’之位,让他在关键时刻,带兵控制东宫与太极殿!”
崔氏族长犹豫着开口:“殿下,京畿卫统领是陛下亲信,恐怕不会轻易倒向我们……”
“不会?那就让他不得不倒!” 李泰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京畿卫统领去年贪墨军饷的证据,我早已掌握。他若听话,日后我登基,便既往不咎;他若不从,我便将这份证据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
王修在一旁补充道:“殿下,还有一事需注意 —— 李逸近日似乎在暗中调查洛阳、扬州的虚报情况,我们需尽快派人阻止,若让他拿到更多证据,恐会对我们不利。”
“李逸?”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以为收集些虚报证据就能阻止我?真是天真!传我指令,让洛阳、扬州的官员销毁所有造假痕迹,若有农户或商户敢泄露消息,一律严惩!另外,派人去皇家科学院,给李逸‘提个醒’—— 他的妻子苏瑶还在长安,若他识相,就乖乖闭嘴,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心腹们纷纷躬身应下,开始分头行动 —— 有的去联系京畿卫统领,有的去销毁造假痕迹,还有的则悄悄前往皇家科学院,准备给李逸施加压力。
消息很快传到李逸耳中。当陈默告诉他 “魏王府派人去了皇家科学院,还提到了苏瑶夫人” 时,李逸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李泰这是想威胁我?” 他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怒火,“他以为用瑶儿就能让我屈服?真是打错了算盘!”
苏瑶得知消息后,却异常平静。她走到李逸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逸哥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李泰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 —— 他若动了我,苏将军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百官也会质疑他的品性。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事,保护太子、守护百姓,比什么都重要。”
李逸看着苏瑶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温暖与愧疚:“瑶儿,让你受牵连了。”
“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 苏瑶笑着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帮你留意魏王府的动向 —— 逸品女红坊的绣娘们,遍布长安的大街小巷,她们能帮我们收集不少消息。”
有了苏瑶的支持,李逸更加坚定了信念。他立刻派人将李泰威胁他的消息,以及洛阳、扬州的虚报证据核心内容,一并告知魏徵与苏定方。魏徵收到消息后,连夜入宫,将证据内容禀报给李治,并建议道:“殿下,李泰已开始策划激进行动,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御。明日早朝,臣请奏陛下,公开讨论继承人之事,同时暗中调动禁军,保护东宫与太极殿,防止李泰派兵突袭。”
苏定方也立刻行动,调动长安城外的三万禁军,加强对东宫、太极殿周边的巡逻,同时将京畿卫统领贪墨军饷的证据,悄悄透露给京畿卫的副统领 —— 他知道,副统领一直对统领的贪墨行为不满,若能争取到副统领的支持,便能瓦解李泰对京畿卫的掌控。
夜色渐深,长安城内一片寂静,却暗流涌动。魏王府的灯火亮至深夜,李泰与心腹们还在商议着夺位计划;东宫的书房内,李治、魏徵、苏定方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防御;皇家科学院的书房里,李逸正与陈默整理最新收集到的证据 —— 凉州传来消息,李泰也在凉州的屯田产量上做了手脚,将实际亩产两石虚报为三石,还强迫屯田士兵 “确认丰收”。
“三份证据,覆盖粮食、贸易、屯田,足以证明李泰为了夺位,不惜伪造政绩、损害百姓利益。” 李逸将凉州的证据放入木盒,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明日早朝,便是摊牌之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守住大唐的未来,守住百姓的希望。”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李逸心中的决心。他知道,明日的早朝,将会是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较量 —— 一边是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李泰与世家势力,一边是坚守民生改革、守护百姓利益的太子与改革派。而他手中的证据,便是这场较量中,最关键的武器。
太极殿的御书房内,唐太宗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他似乎感受到了朝堂的动荡,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无力睁开眼睛。殿外的铜壶滴漏 “嘀嗒” 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