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如其来的介入和甄嬛滴水不漏的应对,让皇后的“纯元故衣”之计彻底落空。景仁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皇后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压抑的怒火。她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剪秋。
“好,好一个甄嬛!好一个安陵容!”皇后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本宫倒是小瞧了她们!竟能想到如此办法破局!”
剪秋低声道:“娘娘,如今看来,她们三人怕是早已串通一气,有所防备了。纯元皇后这条路,暂时是行不通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妨。一招不成,还有后手。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防到几时!沈眉庄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刘畚已经‘确诊’沈贵人有孕,消息明日便可‘不经意’地传遍六宫。沈贵人自己也信以为真,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呢。”剪秋阴恻恻地回道。
皇后眼中重新燃起狠毒的光芒:“很好。甄嬛滑不溜手,本宫便先折了她的左膀右臂!待沈眉庄‘欺君’之罪坐实,看她甄嬛还能不能独善其身!至于那个安陵容……本宫自有办法慢慢收拾!”
次日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咸福宫沈贵人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皇帝子嗣不丰,闻听此讯,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厚赏沈眉庄,并嘱咐太医好生照料。皇后更是亲自前往咸福宫探望,满脸“诚挚”的祝贺,叮嘱沈眉庄安心养胎。
后宫众人纷纷前往道贺,咸福宫一时门庭若市。沈眉庄按照计划,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羞涩,应对得体,但藏在袖中的手却微微颤抖。只有她知道,这“喜脉”是假的,脚下是万丈深渊。
安陵容和甄嬯也前去道贺,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戏,必须演足。
然而,皇后并未给她们太多准备时间。“喜讯”传出不过三日,她便以“皇嗣安危为重,需多位太医共同保驾护航”为由,向皇帝建议增派太医为沈眉庄请脉。皇帝自然应允,而皇后“推荐”的人选中,赫然包括了那位早已被收买的太医——刘畚。
诊脉那日,咸福宫气氛凝重。皇后亲自坐镇,皇帝也派了苏培盛前来关切。太医院院判章弥及几位资深太医诊脉后,面面相觑,眉头微蹙。沈贵人的脉象确实有滑数之象,但……总觉得有些虚浮不定,与真正的孕脉似乎有细微差别,可一时又不敢断言。
轮到刘畚时,他装模作样地仔细诊察了一番,随即脸上露出“惊喜”而“笃定”的表情,跪地高声禀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沈贵人此脉,滑利如珠,流转有力,确是喜脉无疑!且依脉象看,龙胎已有两月,甚是康健!”
他言之凿凿,与其他太医的犹豫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后面露“欣慰”之色:“刘太医既如此肯定,那便是最好的消息了。皇上,沈妹妹有孕,乃是大喜之事,合该好好庆贺一番。”
皇帝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正欲开口。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说!”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喜庆”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陵容出列跪倒在地。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安答应,何事?莫要惊扰了沈贵人安胎。”
安陵容叩首,声音清晰而不卑不亢:“回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并非有意惊扰。只是……只是臣妾近日翻阅医书,见有记载,言有少数妇人因体质特殊,体内有湿热积聚或血行不畅时,脉象亦会呈现滑数之象,酷似喜脉,称为‘假孕之脉’。若误诊,不仅空欢喜一场,更可能因错误进补而损伤母体。”
她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向皇帝:“臣妾见识浅薄,本不敢妄言。但事关皇嗣与沈姐姐凤体,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再派一位绝对信得过的太医,为沈姐姐仔细诊察,以求万全!”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刘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皇后更是又惊又怒,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安陵容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跳出来!她竟然懂医术?还知道“假孕之脉”?
皇帝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他看向安陵容,目光锐利:“安答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妾深知此言冒昧,但句句发自肺腑,只为皇上子嗣和姐姐安康!”安陵容再次叩首,姿态决然。
“皇上!”皇后急忙开口,“安答应不过一介嫔妃,岂能妄议太医诊断?刘太医医术精湛,岂会诊错?她此言分明是诅咒皇嗣,扰乱宫闱!”
“皇后娘娘息怒。”甄嬛此时也站了出来,跪在安陵容身边,“陵容妹妹也是一片好心。臣妾以为,多一位太医诊察,更能确保无误。若真是喜脉,自是普天同庆;若万一……也能及早发现,对症调理,于沈妹妹身体亦是好事。想必沈妹妹也是如此想的。”她将目光投向沈眉庄。
沈眉庄会意,也连忙跪下,语气柔弱而坚定:“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相信刘太医医术。但安妹妹所言亦不无道理,为了龙胎万无一失,臣妾……臣妾愿意再诊一次。”
局面瞬间逆转。安陵容的“直言”、甄嬛的“劝谏”、沈眉庄的“配合”,三人联手,将皇后逼到了墙角。若皇后执意阻拦,反倒显得她心中有鬼。
皇帝的目光在跪地的三人、脸色铁青的皇后以及惊慌失措的刘畚脸上扫过,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沉声道:“都起来吧。安答应所言,亦有几分道理。苏培盛,去太医院,传温实初即刻前来诊脉!”
“嗻!”苏培盛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皇后面无表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刘畚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温实初匆匆赶来,行礼后,屏息凝神为沈眉庄诊脉。他诊得极其仔细,半晌,他收回手,跪地禀报,声音沉稳:
“回皇上,沈贵人脉象确有滑数之象,但此脉来之突然,且根基虚浮,流利有余而沉稳不足。微臣结合贵人近日身体状况及月事记录判断,此乃……乃因体内湿热蕴结,加之可能接触某些特殊药物气息,导致的‘假孕之脉’,并非真正喜脉。”
真相大白!
“砰!”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刘畚!你还有何话说?!”
刘畚早已吓瘫在地,涕泪横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是有人指使微臣这么说的!是……”他话未说完,突然眼珠外凸,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竟当场气绝身亡!竟是事先服下了剧毒!
死无对证!
但这一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皇帝脸色铁青,目光如刀般射向皇后。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谁是指使之人,不言而喻。
“皇后!”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是如此替朕管理后宫的?竟让此等龌龊之事,发生在皇嗣身上!”
皇后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明鉴!臣妾失察,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只是关心则乱,万万没想到刘畚此人如此狼子野心……”她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死人身上。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皇后乌拉那拉氏,御下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即日起,交出六宫协理之权,于景仁宫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这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惩罚!等同于暂时废后!
“臣妾……领旨谢恩。”皇后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皇帝又看向安陵容,目光复杂:“安答应……你很好。心思缜密,直言敢谏,又通晓医理,保全了皇嗣颜面,也免了沈贵人一场无妄之灾。朕,重重有赏!”
“臣妾不敢当,此乃臣妾本分。”安陵容恭敬回答。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以皇后的惨败和安陵容三人的大获全胜而告终。经此一役,安陵容“慧敏直言”的形象深入人心,地位彻底稳固。而皇后与华妃一样,暂时退出了后宫的权力中心。
一个新的时代,似乎即将来临。然而,安陵容看着刘畚的尸体被拖走,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皇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此次虽受重创,但绝不会甘心失败。而那个让刘畚及时灭口的幕后黑手,其手段之狠辣决绝,让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