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刚过,刘亦菲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信息简洁地弹出:
【会议结束。出发。】
没有多余的字符,一如他平日的风格,却让正在后台默戏的刘亦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快速回复了一个【好】字,便将手机调至静音,重新沉入角色的情绪中,心底却悄然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
五点二十分,话剧排练厅的后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江瑾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先适应了一下场内相对昏暗的光线。周铭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他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
导演和几位工作人员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认出是他,纷纷点头致意,并未声张。江瑾辰微微颔首回应,目光便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舞台中央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刘亦菲正沉浸在一段激烈的独白中,并未察觉他的到来。她穿着简单的排练服,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挽起,与平日光彩照人的形象判若两人。但此刻,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属于角色的气场,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都充满了戏剧张力。
江瑾辰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周铭无声地退至一旁等候。
他坐姿挺拔,如同在听一场重要的商业报告,目光专注地投向前方。舞台上正在排演的是一段情绪爆发力极强的戏,刘亦菲饰演的角色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与挣扎,她的声音时而嘶哑时而高亢,眼眶泛红,几乎声泪俱下。
江瑾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贯的沉静。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微微收拢了。
他见过她无数种样子。镜头前优雅得体的,非遗工坊里专注认真的,居家时柔软慵懒的,甚至是被他偶尔的直白噎得哭笑不得的。但眼前这个,沉浸在极端情绪里,脆弱又强大,痛苦却燃烧着的她,是陌生的,却带着一种惊人的、 raw 的美。
排练持续了将近半小时。期间,导演几次喊停,上前和刘亦菲以及对手戏演员沟通细节,调整走位和情绪层次。江瑾辰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仿佛观看这场排练是他日程表中一项极其重要的议程。
直到导演终于宣布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演员们松弛下来,场内灯光也亮起了几盏。
刘亦菲长长舒了口气,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湿意,一边和对手演员说着话,一边下意识地朝观众席望去。目光掠过一排排空座椅,最终定格在最后排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来了。真的来了。
她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带着排练后的疲惫,却异常明亮。她几乎是跳下了舞台,小跑着穿过座椅间的过道,朝他奔去。
“等很久了吗?”她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江瑾辰站起身,很自然地伸手,用指腹擦过她的额角:“刚好看到最后一场。”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
“怎么样?”刘亦菲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像是交上答卷等待评阅的学生。
江瑾辰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似乎在进行严谨的评估。然后,他给出了评价:“情绪输出强度很高。能量消耗会很大。”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注意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刘亦菲:“……”她就知道!
期待落空,换来一句科学建议,她忍不住鼓起脸,又好气又好笑:“江瑾辰!我是问你我演得怎么样!不是问你我该喝什么水!”
跟在后面的周铭默默低下了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江瑾辰似乎这才理解她的问题所在。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仿佛在重新处理数据。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内容却截然不同:
“很好。”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非常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很好。”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具体,基于事实补充道:“第三段独白,右手小指的颤抖,很有效。还有,眼泪在台词结束后第三秒落下,时机精准。”
刘亦菲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看得如此仔细,连这么微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甚至还计量了时间?那股小小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心底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能看到她的表演,不是浮于表面的“好坏”,而是拆解到最细微的层次,用他独有的方式去理解和欣赏。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顶级的赞美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眼角还带着未干透的湿意,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江总,我饿了。补充水分和电解质去!”
“嗯。”江瑾辰颔首,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柔和。
周铭这才快步跟上,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
剧场外的夕阳正好,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依旧穿着排练的便服,他依旧是西装革履,走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
后台的喧嚣渐渐远去,属于他们的、平凡的夜晚刚刚开始。他的注视,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更沉默、更精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