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网在“归航”的枝叶间轻轻晃动,像谁撒了把碎星子在上面。那些孩子们留下的投影嵌在网眼里,风一吹就跟着晃,把笑声摇成了细碎的光粒。扎双马尾的星芽还在晃羊角辫,手里的土豆被她抛得老高:“我说真的!我种的土豆能跑,上次差点窜进隔壁金星菜园,害我追了三里地!”投影里的土豆突然从她手里跳出来,在光网里滚了半圈,撞在另一个投影上——举铁皮飞船的小男孩正举着陨石碎片哈气,被土豆一撞,手里的碎片掉在“归航”的土壤里,“滋啦”冒起串蓝火苗。
“小心点!”小男孩慌忙去捡,却被林飞伸脚挡住。他指尖刚碰到碎片,就见那陨石突然裂开道缝,掉出卷银色的纸条,展开来是行歪歪扭扭的字:“归航要是见到黑洞,就说我把飞船模型藏在冥王星环形山了,让它帮忙捎句话——我长大就去接它!”
林飞把纸条往叶背上贴,忽然发现第三片叶子背面真的凝着层薄薄的蜜,沾得指尖发黏。他低头抿了口,甜里带着点火星土壤的沙质粗粝,混着陨石的冷冽气息——像星芽田埂上的风,又像小男孩掌心的汗味。
“这花蜜会变味。”加尔凑过来,指尖点向另一个投影。那是个扎冲天辫的小姑娘,正蹲在月球基地的窗边,手里举着块结满冰花的玻璃:“归航归航,这是月球的霜,我刮了点冻在能量盒里,你尝尝是不是比地球的凉?”她话音刚落,光网里就飘下片六角形的冰晶,落在“归航”的花苞上,瞬间化成滴蜜,甜味里立刻掺了点清冽的凉。
星辙老人搬了把藤椅坐在光网下,手里转着个旧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举着颗皱巴巴的星果,背后是冒烟的星舰残骸。“当年他就这么举着星果站在废墟里,”老人忽然开口,怀表链在阳光下晃成道金弧,“说要把花种进土里,我还笑他傻,星果哪能当种子。”
话音刚落,光网里的旧影像突然清晰起来。背带裤小男孩正用树枝在地上挖坑,星果被他埋进去时还沾着血污——那是当年星舰坠毁时,他从火里抢出来的。“等它长出来,”他对着坑底嘟囔,“要记得告诉爷爷,我找到修星舰的零件了,就在陨石雨后面的峡谷里……还有,星轨第三段的能量核没炸,还能亮……”
影像突然卡壳,变成片雪花。紧接着,“归航”的主茎上“啪”地裂开道缝,滚出堆锈迹斑斑的零件,正是当年那艘星舰的能量核碎片。碎片堆里埋着张纸条,字迹被火燎得卷了边:“爷爷说记不住的事就做成标本,可我怕你忘了我……”
“没忘。”星辙老人捡起碎片,贴在眉心蹭了蹭,声音发哑,“你看这花,不就长着你的模样么——”他指着朵刚绽开的花苞,花瓣边缘的焦痕,正和当年星舰爆炸时燎黑的衣角一个形状。
花苞突然轻轻颤动,吐出串光珠,每个珠子里都裹着段新影像:星芽在火星菜园追土豆,小男孩在冥王星环形山堆飞船模型,冲天辫小姑娘在月球铲霜……最后个光珠里,穿背带裤的少年站在修复好的星舰前,笑着挥手:“爷爷,我把归航接回家啦。”
光网突然剧烈晃动,所有投影和光珠都融进“归航”的枝叶里。它的茎秆上慢慢浮现出新的纹路,像串正在编织的星轨,末端绕了个圈,圈里写着行字:“我们都在星轨上走着呢。”
林飞摸着发烫的茎秆,忽然发现那些纹路的走向,和星图上从地球到冥王星的航线完美重合。加尔正举着记录仪拍摄,镜头里,“归航”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条通往星空的路,路上缀满了一闪一闪的,孩子们的笑声。
星辙老人把怀表贴在花苞上,表盖“咔哒”弹开,照片里的小男孩和光珠里的少年身影慢慢重叠。风穿过光网,带着花蜜的甜,陨石的凉,还有星舰引擎的余温,把所有声音都揉成了句轻轻的回响:“我们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