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三人。
狼月望着拓跋宏消失的方向,显然还未从“王叔是间谍”这个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忠诚与背叛,希望与绝望,在她心中反复交织,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看着陶然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少年,时而玩世不恭,时而贪婪狡诈,却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刻,擘画出通往胜利的道路。
“你……”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一定要小心。”
“放心。”陶然冲她眨了眨眼,“我是专业的。”
他好整以暇地收起那枚甲虫联络器,又拿起那张地图看了起来。
“喂,老板。”阿空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咱们的计划……还算数吗?要不……你再摇个人?比如把那个什么龙帅叫来?他听起来就很能打的样子。”
“龙帅要是能随便来,古狼国早就改姓夏了。”陶然头也不抬地说道。
狼月也终于回过神来,她走到陶然身边,声音沙哑地问:“你真的要……一个人去见苍狼王?”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解。在她看来,这和主动跳进绞肉机里没有任何区别。
“不。”陶然终于放下了地图,摇了摇头。
阿空和狼月眼睛同时一亮。
“不去了?太好了!”阿空激动地一拍大腿,“我就说嘛,活着多好!老板你终于想通了!”
“谁说我不去了?”陶然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我不直接去见苍狼王。”
阿空的笑脸顿时僵住:“啊?那……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陶然神秘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如同黑色甲虫般的通讯器,正是他之前从星辰俱乐部那位“调律师”的房间里顺手牵羊的“纪念品”。
这是神启会的内部联络工具。
看到这个东西,狼月和阿空的脸色齐齐大变。
“你……你要联系神启会的人?!”狼月失声叫道,她无法理解陶然的思路。
那可是害死她父王,祸乱她国家的罪魁祸首!
“老板,你别吓我!”阿空都快哭了,“我们跟他们是死敌啊!你联系他们干嘛?投降吗?他们不会接受投降的,只会把我们切片研究啊!”
“谁说我要投降了?”陶然把玩着那个黑色甲虫,脸上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笑容,“我这是在给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递一根救命稻草。”
“谁走投无路了?”阿空一脸茫然。
“调律师。”陶然笃定地说道。
他看着两人不解的表情,难得有兴致地解释起来:“你们想,我这个‘完美容器’,在她的地盘上,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现在,神启会的大人物‘牧羊人’亲自点名要我。你觉得,她现在是什么处境?”
狼月冰雪聪明,立刻反应过来:“她会因为办事不力,而受到严厉的责罚!”
“没错。”陶然打了个响指,“对于神启会这种组织,失败者的下场,往往比死还难受。所以,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找到我,把我抓回去将功补过。”
“那我们更不能联系她了啊!这不是正好撞到她枪口上吗?”阿空急得直跳脚。
“所以才要联系她。”陶然的眼神亮得惊人,“你想想,一个急于戴罪立功的下属,突然接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目标主动打来的电话,她会怎么做?”
“她会……欣喜若狂,然后布下天罗地网来抓你?”狼月顺着他的思路推测道。
“对!她会认为这是她挽回败局的唯一机会!她会觉得,我这个逃犯愚蠢到了极点,居然会自投罗网。”
陶然笑道,“这样一来,主动权就看似到了她手里。她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地抓住我,而同意跟我谈条件,同意跟我见面。”
阿空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老板,你这弯弯绕绕也太多了。可就算见了面,不还是个陷阱吗?”
“当然是陷阱。”陶然笑得像只狐狸,“但对一个饥肠辘辘的赌徒来说,哪怕明知是毒药,只要闻起来够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而我,就要做那块最香的毒饵。”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两人,按下了通讯器的某个按钮。
……
星辰俱乐部,一间奢华却压抑的办公室内。
调律师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面前的空气中,悬浮着一道扭曲的黑影,正是那个“引路人”。
“废物!连一个四品的小鬼都看不住!”
引路人尖利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现在‘牧羊人’大人亲自过问此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的失职,已经影响到了‘圣临’计划的根本!”
“大人,我……”调律师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很清楚,在神启会,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她甚至已经能闻到从“惩戒室”里飘出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牧羊人大人指明要活的,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引路人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就在这时,调律师身旁的一个备用通讯器,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
刺耳的声音让引路人的咆哮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看向那个通讯器。
调律师的瞳孔猛地收缩,她认得这个通讯器的编号,那是她放在自己房间里的备用机,按理说,绝不可能被外人启动。
除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接。”引路人发出嘶哑的命令,扭曲的黑影里,透出无比贪婪和意外的目光。
调律师颤抖着伸出手,按下了接通键。
一道经过处理,显得有些懒散的年轻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清晰地回响在死寂的房间里。
“喂?是调律师小姐吗?别来无恙啊。”
是那个小鬼!他居然真的敢主动联系自己!
调律师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无边的狂喜!这是她的机会,她唯一的活命机会!
她强行压下激动,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是你?贾善良。你找我做什么?是想通了,准备回来领罪吗?”
“领罪?”通讯器那头的陶然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不不不,我想你搞错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谈一笔新的生意。一笔……比用你们国王的命去喂养一条虫子,要有价值一百倍的生意。”
引路人和调律师同时一震。
“你什么意思?”调律师追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们神启会的格局太小了。”陶然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守着一个所谓的‘完美容器’,就想成神?太天真了。”
“我这里,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如何让‘容器’真正完美的秘密。我想,你们那位‘牧羊人’大人,应该会很感兴趣。”
“你说什么?!”引路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一步跨到通讯器前,厉声喝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陶然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不过,这个秘密价值连城,我不可能在电话里告诉你。想知道,就派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当面谈。”
“地点你定。”调律师抢在引路人发怒前,果断地说道。
她生怕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只要能把他骗出来,一切就都好说!
“哦?这么爽快?”陶然似乎有些意外,“行啊。那就……城西的垃圾处理厂吧,三小时后见。”
“记住,我只见你一个。如果我看到第二个神启会的人,或者闻到丁点陷阱的味道,那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我。”
说完,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陶然直接挂断了通讯。
办公室内,引路人身上的黑气剧烈翻滚。
“狂妄的小子!他居然敢耍我们!”
调律师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妩媚,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大人,他上钩了。”她躬身道,“他太自大了,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城西垃圾处理厂是我们的一个据点,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最适合布置绝杀陷阱!”
“我会亲自去,带上‘麻醉小队’。只要他出现,我保证,这次他连一根头发都跑不掉!”
引路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阴冷,“记住,牧羊人大人要活的。如果再失败,你知道后果。”
调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请大人放心。这一次,猎物跑不掉了。”
……
房间里,陶然随手将报废的通讯器捏成粉末。
“老板,你真要去啊?”阿空看着他,脸都白了,“她肯定准备了八百个大汉埋伏你!你这不是去谈判,是去送死啊!”
“谁说我要一个人去了?”陶然转过头,看向狼月和阿空。
“接下来,到你们出场了。”他将那份地图铺在地上,指着“始祖祭坛”的位置。
“我去垃圾处理厂,会把苍狼王和神启会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而你们,就要趁这个时间,潜入那里。”
狼月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命,为我们创造机会。”
“别说得那么悲壮。”陶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还没活够呢。只是去跟他们玩个游戏而已。”
他伸手,揉了揉阿空的脑袋:“小子,你的任务最重。一定要把公主殿下安全送到指定位置,然后藏好,等我的信号。能做到吗?”
阿空看着陶然那双燃烧着自信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竟然消散了不少。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
“老板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