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政看似专注聆听李斯禀报,实则心绪已飞至上林苑之际,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刻意提高的、带着一丝兴奋颤抖的通传:
“陛下!上林苑急报——顾少府丞遣人来报,试验田玉米已熟,请陛下圣裁!”
来了!
嬴政眼底深处那抹压抑已久的精光骤然亮起,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断了李斯尚未完结的禀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玉米熟了?好!”
他倏然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凛然的风。殿内众臣,包括李斯在内,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无不震动——玉米!又是那种能与土豆媲美的神异谷物!
“传朕旨意,”嬴政的声音响彻殿宇,“三公九卿,凡在咸阳者,即刻随朕前往上林苑试验田!另,着新入咸阳的沛县刘季、萧何、曹参、夏侯婴、吕雉一并前往!”他特意点出了沛县众人,其意不言自明。
“诺!”殿内郎官轰然应命,立刻分头传令。
嬴政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走下御阶,径直向外走去。皇帝的仪仗甚至来不及完全准备妥当,他便已登上了御辇,连声催促:“速往上林苑!”
皇帝亲自下令,效率自是惊人。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咸阳宫和各衙署。李斯、冯劫、治粟内史、蒙恬、王贲等重臣,以及刚刚接到旨意、尚有些懵懂的沛县几人(吕雉是从工坊直接被接走的),都迅速汇聚,或乘车或骑马,跟着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却又速度极快地向上林苑方向涌去。整个咸阳城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动向而骚动起来。
当嬴政的御驾抵达试验田时,顾念一早已在此等候,田边还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农官和匠人。只见那片原本青翠的玉米地,如今已是一片金黄,粗壮的秸秆上挂着一个个硕大饱满、包裹着黄绿色外衣的玉米棒子,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独特的谷物清香。
嬴政走下御辇,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片金黄,饶是他心有准备,亲眼见到这不同于粟米的奇异作物如此繁茂的景象,心中仍是激荡难平。他快步走到田埂边,顾念一连忙上前行礼。
“陛下。”
“不必多礼。”嬴政抬手虚扶,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玉米田,“情况如何?”
“回陛下,依臣观察,玉米棒子均已成熟,颗粒坚硬,正是收获的最佳时机。”顾念一恭敬回道,语气中也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此时,后续的大臣们也陆续赶到,看到这片金黄“森林”,无不面露惊异,议论纷纷。沛县几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在沛县何曾见过如此高大、结着如此奇异果实的庄稼?
嬴政环视一圈到场众人,将他们的惊讶尽收眼底,他心中那份掌控未来的豪情更盛。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让臣子们旁观。
“诸卿,”嬴政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土豆之丰产,尔等或亲眼所见,或耳闻已久。今日,这玉米,乃上天再赐我大秦之祥瑞!既是祥瑞,岂可仅由农人动手?朕,今日便与诸卿一同下田,亲手收割这上天所赐之粮,方显诚敬!”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皇帝亲自下田收割?还要所有大臣一起?这、这成何体统?!一些讲究礼仪尊卑的老臣脸上顿时露出为难和抗拒之色。
然而,嬴政根本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直接开始点名分配任务:
“李斯,冯劫,你二人带人负责东边那一垄!”
“治粟内史,少府令,西边那一片交由你们!”
“蒙恬,王贲,你等武将,力气足,去收那长势最旺的中心区域!”
“刘季,萧何,曹参,夏侯婴,吕雉,你等随顾念一,负责南侧这片!”
“其余人等,自行组合,认领田块,不得有误!”
命令下达,干脆利落。皇帝本人更是率先挽起了龙袍的袖子,拿起一旁农官递过来的(显然是崭新干净的)镰刀,目光扫向众人,那眼神明确表示——朕都动手了,你们还等什么?
陛下亲自带头,谁还敢怠慢?一时间,无论心里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所有到场的大臣,乃至沛县众人,都只能硬着头皮,学着农官的样子,拿起工具,走入那片对他们而言完全陌生的玉米地。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而又充满生机。
李斯和冯劫这等文臣,何曾干过农活?动作笨拙,小心翼翼地掰着玉米,生怕弄坏了那金贵的棒子,额头上很快见汗。
武将们则豪放得多,蒙恬、王贲等人力气大,咔嚓咔嚓掰得飞快,仿佛在比拼谁收割得多。
沛县几人中,曹参和夏侯婴倒是适应得快,刘邦虽然也觉得新鲜,但手脚并不慢,还能抽空观察一下别人的进度。萧何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仔细看着农官的动作,力求规范。吕雉虽是女子,却并无扭捏之态,动作利落,眼神专注,让一旁暗中观察的顾念一暗自点头。
嬴政身处田垄之间,亲手掰下一个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重量,听着四周传来的、臣子们因为劳作而发出的轻微喘息和玉米秸秆被掰断的清脆声响,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这不仅仅是收获粮食,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整个大秦统治核心,与他一同,亲手接掌这来自“天机”的馈赠,为帝国的未来耕耘。
顾念一则是忙得团团转,一边自己要收割,一边还要指导那些完全不懂的大臣,特别是沛县几人,同时还要安排人将收获的玉米棒子运到田边空地上堆积起来。看着那越堆越高的金黄小山,她心里的成就感简直要溢出来。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偌大一片试验田的玉米终于全部收割完毕。空地上,金黄的玉米棒子堆积如山,蔚为壮观,初步估算,亩产绝不会低!
就在众臣看着这丰收景象,或惊叹或盘算之时,顾念一又指挥着几个农官,搬来了几口大釜,架起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