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瀚”酒店的高层套房里,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莲花镇夜晚的糜烂光华,却隔不断李涅胸腔内那愈演愈烈的躁动。
李涅平躺在宽大的床上,双眼紧闭,
噩梦如期而至,支离破碎却寒意彻骨。
胸腔内,那颗鬼心脏如同被囚禁的恶兽,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和力量疯狂撞击着牢笼。
每一次搏动都非生命的暖流,而是尖锐的冰刺,狠狠扎向四肢百骸,带来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撕裂般的剧痛。
更可怕的是,一种空茫的虚无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蚕食着他的内心。
愤怒、恐惧、怜悯…这些属于人类的情绪碎片,
正被一股冰冷的,绝对的意志强行剥离碾碎,扔进无形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没有任何回响的黑暗冰原。
一只苍白腐烂的手挖开他的胸膛,掏出的却不是跳动的心脏,而是一块布满寒霜,仍在抽搐的黑色石头;
他的血液不再流淌,而是凝固成冰冷的黑色冰晶,
思维被冻结在透明的寒冰中,能看能听,却无法感受,如同琥珀里的虫豸;
最深的恐惧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胸腔里那个东西缓慢而坚定地吞噬替代…
李涅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单手死死捂住胸口。
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噩梦的余悸和鬼心脏实实在在的折磨交织在一起,
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
晨曦中的莲花镇显得安静了些许,
但“富贵天堂”那巨大的标志依然如同贪婪的巨兽盘踞在视野中。
他需要更直接,更快速的方式,哪怕风险倍增。
昨晚他目光扫过楼下赌场侧面的员工通道入口,旁边似乎贴着一张招聘海报。
早就有一个念头在他冰冷的心中成型——冒险,但或许有效。
清晨,人流尚未完全聚集。
李涅换了一身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休闲装,径直走向“富贵天堂”的后勤区域入口。
这里与正门的奢华形成对比,更注重实用和管控。
“什么事?”
一名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眼神犀利的壮汉拦住了他。
“应聘。”
李涅言简意赅,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
壮汉上下打量着他,
李涅的气质,衣着根本不像来找这种底层工作的,
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又让他不敢轻易驱赶。
“应聘?应聘什么?”壮汉语气带着怀疑。
“安保。” 李涅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壮汉皱皱眉,似乎想拒绝,但最终还是通过对讲机请示了一下。
得到回应后,他示意李涅跟上:
“跟我来。”
李涅被带进一间内部办公室,房间不大,放着监控显示屏和各种通讯设备。
一个穿着技术员服装,眼神精明的年轻男人正坐在电脑前,嘴里叼着根能量棒。
“猴哥,这人说来应聘安保。”壮汉对技术员说道。
被称作“猴哥”的技术员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扫了李涅一眼,
刚想例行公事地让填表,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李涅脸上。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什么,
手指下意识地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几分钟后,猴哥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转过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神锐利如刀地盯住李涅,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质疑:
“李涅?市仁和医院的那个心外科专家李医生?”
他指着屏幕上的资料:
“一个有名的心外科专家,你告诉我你来我们赌场应聘保安?
你工作的医院前几天刚出了大事被封锁了吧?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带路的壮汉也立刻警惕起来,手悄悄摸向了后腰。
李涅面对质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一抹带着淡淡嘲讽的弧度:
“没想到我还蛮有名的。”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天气,
“医院没了,总要找点乐子,顺便赚点钱。
我看你们这地方,油水不是挺足么?”
猴哥显然不信这套说辞,眼神愈发警惕和怀疑:
“李医生,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虚与委蛇已然无效,李涅脸上的那点虚假笑意瞬间消失,
目光变得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冰冷,直接切入核心:
“听说你们这有个‘死不了的人,”
他声音压低,却清晰无比,
“我能见识一下么?钱,不是问题。”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炸响。
猴哥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从哪里?”
李涅冷笑一声,
“我花了八位数,本想买只‘鬼’玩玩,结果你们的人就给了我一条染血的破绷带。
做生意这么不诚信,我不得亲自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猴哥瞳孔收缩,瞬间明白了:“是你!那两个接货的人呢…”
“放心,”
李涅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
“我好公民,没把他们怎么样,只是暂时请他们在西郊化工厂那个漂亮的交易地点休息一下而已。”
“混蛋!”
猴哥彻底明白了,这不是来应聘的,是来寻仇踢馆的,
他猛地朝旁边的壮汉吼道:“鬣狗!抓住他!”
那个叫鬣狗的壮汉早已准备好,闻言立刻扑了上来,另外两个在门外的打手也闻声冲了进来。
李涅象征性地格挡了几下,动作看似凌厉却并未动用超乎常人的力量,
很快就被三人合力死死按在了地上,手臂被扭到身后。
“老鹰,带几个人,立刻去西郊化工厂看看,”
猴哥对着对讲机急切地吼道,然后恶狠狠地盯着被制伏的李涅,
“你要是敢骗我们,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李涅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眼神却依旧平静的可怕,仿佛被抓住的不是自己。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这座魔窟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