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之上,那令人窒息的厉鬼集体登台危机,
随着李涅与吴玲之间“阴缘之契”的达成而骤然消弭。
原本几近凝实的十几道厉鬼身影,重新化为沉默的观众,端坐于暗红长椅之上,
将所有的恐怖与死寂都收敛于那模糊的轮廓之中。
《冥婚》剧目,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与强行篡改后,
终于得以沿着被修正的轨迹,继续上演。
接下来的仪式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没有司仪的高唱,没有喧嚣的锣鼓,只有无形的规则在默默引导。
李涅与吴玲,面向那空无一物,却象征着“天地”的戏台前方,微微躬身一拜。
随后转向那口暗红色的棺木,进行了第二拜。
最后,两人相对,完成了夫妻对拜。
整个过程平静得近乎诡异。
他们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剧本中,这看似简单的“三拜”蕴含着何等凶险:
作为“新郎”的一方,需要时刻抵抗鬼盖头无孔不入的意识侵蚀,
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冰冷的灵异同化,成为浑噩的傀儡;
而台上的其他“演员”,则需要承受鬼新娘三次弯腰拜首时散发出的恐怖灵异,
那是不弱于其漆黑鬼眼的灵异袭击。
然而,这一切预设的杀机,都因为李涅等人先前那不顾一切的“掀桌子”行为而烟消云散。
真正的鬼新娘拼图被打散,核心的鬼盖头被吴玲以另类方式驾驭。
此刻站在台上的,是一群一定程度上掌控了局面的活人驭鬼者。
这么看来,当初与鬼新娘的正面硬撼,
虽然凶险万分,却也歪打正着地省去了后续仪式中诸多的致命麻烦。
三拜完毕,戏台上那两盏摇曳着幽绿火焰的蜡烛,
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瞬间熄灭,只留下两缕淡淡的青烟。
而那口作为“二拜高堂”对象的红色棺木,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
棺盖与棺身之间出现了一丝缝隙,隐隐有更浓郁的黑暗渗透出来。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合葬”。
李涅转向脸上带着疲惫与期盼神色的周放四人,目光依旧平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确定。”
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但如果能活着出去,那么……外面再见。”
这话语没有丝毫安慰的成分,反而带着一种冷酷的疏离感。
周放,刀疤脸,斯文男闻言,脸色都更加凝重了几分,心弦再次绷紧。
唯有那名马尾青年,目光闪烁,似乎在急速思考着什么。
李涅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身旁穿着猩红鬼嫁衣,盖着大红盖头的吴玲。
“走吧,”
他低声说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既然要我们‘合葬’,那就走一趟吧。”
他迈步走向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色棺木。
出于一贯的谨慎,他那由血绫缠绕的右手暗红光芒微闪,这才缓缓按在沉重的棺盖之上。
稍一用力,棺盖被推开一道足以通过的缝隙。
棺内,并非想象中的木质结构或空洞,而是一片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
那黑暗并非静止,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墨色湖水,又像是连接着某个未知的通道。
“进去吧。”
李涅对已经来到身边的吴玲说道。
不等吴玲回应,他已是伸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下一刻,李涅没有丝毫犹豫,
抱着吴玲,纵身跃入了那片棺中的漆黑!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浓郁的黑暗吞没,消失不见。
仔细感知,能从那片漆黑中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异波动,
与之前那些被转化为戏票的厉鬼,被鬼戏台传送走时的波动,如出一辙,
这便是剧目设定的“结局”之路!
此刻,棺木的缝隙依旧敞开着,那内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就在李涅二人身影消失的刹那,
周放,刀疤脸,斯文男三人同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牵引之力作用在身上,
周围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传送即将开始!
周放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内心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看来,剧目过了!我也可以出去了!”
刀疤脸和斯文男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光彩,期待着回归现实。
然而,就在这传送感快要降临的瞬间,
那名一直沉默观察的马尾青年,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想通了某个关键,体内的厉鬼能力骤然发动,
其身形一阵模糊,仿佛瞬间跨过了一段无形的距离,
在周放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敞开的棺木前,
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那片连接着未知的漆黑!
“他!”刀疤脸惊愕出声。
“棺材!那才是……”
斯文男似乎也瞬间明悟,脸色骤变。
周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和恍然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们都想起来了,那四个剧目的标题,
《吊唁》的“永别”,
《宴席》的“散席”,
《践行》的“远行”,
以及这《冥婚》的……“合葬”!
可剧目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结束,那微弱的空间波动达到了极致,光芒一闪,
戏台上剩下的周放、刀疤脸、斯文男三人,
瞬间被传送之力包裹,消失不见。
等他们再次感觉到身体凝实,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时,迫不及待地睁眼看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三人的脸色瞬间沉到了谷底,心也凉了半截。
眼前,依旧是那座陈旧,腐朽的戏台!
空荡的舞台,深红的幕布,令人厌恶的熟悉场景。
他们并没有回到现实,依旧在这该死的鬼戏台的灵异空间之内,
只不过是从台上,被传送到了台下!
“至亲永别,宾客散席,目送远行,阴缘合葬……”
斯文男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懊恼与愤怒,
“早该想到了,后面两个字才是代表着离开的行为,
‘合葬’……谁他妈规定‘合葬’只能葬一对‘夫妻’的?!”
他气得几乎要吐血,真正的生路就在自己眼前,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刀疤脸也是一脸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我们……这算什么?
拼死拼活,给他李涅当牛做马,最后还是困在这个鬼地方?!”
周放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换谁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最终却发现被人当成了吸引火力的盾牌,
而真正的出口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都绝对开心不起来。
他内心翻腾着一个更让他不舒服的念头:
“李涅……是也不知道最后需要进入棺木,
还是说,故意隐瞒,不跟我们说……
那家伙的……行事风格,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此刻再多的愤怒与猜疑都已无用。
斯文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挫败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苦涩地道:
“哎,也怪我们自己反应慢。
另外那个扎马尾的,人家不是想到了,出口就是那口棺材……”
他顿了顿,环顾这令人窒息的诡异空间,语气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无奈:
“不过,经过这一次,我们对这里的规则,已经算大致摸清了。
等下一场剧目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出去了。”
运气好的话。
这几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落在了三人的心头。
在这诡异的鬼戏台里,
运气,恰恰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死一般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们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空荡荡的戏台,
之前激烈战斗的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无尽的压抑和未知的恐惧,等待着下一场“演出”的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