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飞宇说最近从卫所得知,兵部尚书马文升上疏直言,如今边防卫所极为空虚,陕西卫所的军士,竟有超过十分之三的军士逃亡。
除各边操备及屯田外,每卫的守城正军不足一、二百人,甚至只有五六十,且多为老弱惩赢,不堪守战之人。
且蒙古小王子在兰州时战时和,边备军只采取驱赶之策,不能根本解决侵扰之困。
皇帝命指挥使朱骥遣锦衣卫去兰州调查守城军备情况,顺便支援都指挥使廖冰,整顿边防。
朱大人有意遣飞宇带兵前往,他亦想问问我们二位的意思。
程彦思考片刻,缓缓说:“朱骥是于谦的女婿,他办案公正,在朝中风评甚佳。能选中你,可见他眼光独到,有知人善任之能。依我看,可往。”
“成化一朝,各处军备确实存在疏漏。眼下皇帝既有稽查之意,你此次前往,见到廖冰,正好可以熟悉边防事务,调查军士逃亡的原因,协助他整顿巡防,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亦是十分支持飞宇。
“多谢程先生、姑父赐教。那我明日便回禀朱大人,即刻带兵前去巡查。只是此番离家,恐怕又得数月,甚至更久。我想着,还是让朱颜和孩子们去姑姑府上暂居,相互有个照应,还望姑父应允。”
“这话便见外了不是?只要朱颜愿意,随时都欢迎你们来。”我笑着应道。
从袁宅出来后,我和程彦坐在大车上,一路闲聊着。
“我还记得当年,有谣言说方济爱慕朱颜,还怂恿她一起逃往南京,甚至挟持了她,二人独处了两夜。
我虽不信,可还是担心她与飞宇不能走到一起。
没想到他们还是冲破重重困难,经受住了考验,最终不仅伉俪情深,还成了我的侄女、侄女婿,真是缘分天注定啊。”我感慨道。
“方济,确实可惜。”程彦轻声叹息。
“为何这么说?他可是当年刺杀你的主谋啊,你怎么还替他说话?”我不禁疑惑。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和程彦也如现在这般,并肩坐在大车之中。
孙琰的剑,直直地劈在程彦的右肩,每每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都让我心疼得仿佛万箭穿心。
我曾发誓,方济就算不命丧飞宇的刀下,我也定要让他碎尸万段,为程彦报仇。
“他文武双全,本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只可惜被汪雨利用,沦为了政治牺牲品。
我时常在想,当年若是能早点结识他,将其引入正途,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程彦叹道。
晚上回到府里,只见厅堂灯火通明,大家都聚在这里,把我们惊了一跳,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程彦和我走进屋内,只见庄氏和桂儿跪在地上;李由、麻谷生等一众下人站在门口;朱琦和琴儿端坐在上座,神色严肃;莉蕊则站在一侧。
皓先正来回踱着步子,似在训话,盈姑娘坐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我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
“爸爸,您回来了。家里出事儿了,盈姐姐房里好几样金银首饰被盗了,浣衣婆子庄氏的嫌疑最大,我们正在审问她呢。”
我刚欲开口,却被程彦伸手拦住,抢先说:
“好,那我们就来看看你如何审案。”说罢,朝我轻轻摇了摇头,拉着我在一旁坐下,“你继续问,大家都听着。”
“是,程先生。桂儿姐姐,你接着说。”皓先发话。
“回老爷、夫人、小少爷,今儿用完晚膳,小姐回屋,发现梳妆台抽斗里少了一根白玉簪,便问我放哪儿了。奴婢根本没拿过,于是就在屋里四处寻找。
谁料不仅白玉簪没了踪影,还有一根金钗、一枚金玉戒指,还有一副寒玉镯子也不见了。
小姐问今日都有谁进过屋里,我想着上午吩咐过庄氏,说下午小姐不在屋里,让她赶紧进去把脏衣服拿出去洗了,之后就再无人进过屋了。
于是我们赶忙禀明琴奶奶屋里失窃一事,琴奶奶便命李管家把庄氏带来,可这婆子却否认偷窃。
又因为她是莉蕊姐姐的嫂子,琴奶奶不敢擅自做主搜她屋子,便将此事禀了夫人。
夫人派人去她房间搜,没搜到丢失的四样东西,只找到了二百文碎银。这碎银在此,请小少爷过目。”
庄氏虽有嫌疑,可找不到赃物,这偷窃之罪便难以定夺。
我心里犯嘀咕,不知道皓先一个孩子,能否解开迷局。
我瞧了瞧程彦,他嘴角含笑,问皓先:“搜不到赃物,只有这二百文碎银,皓先,你怎么看?”
皓先将那块碎银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而后问庄氏:“这碎银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别人给奴婢的。”
“谁给你的?”
“是……哦,不知道谁掉在地上,是奴婢捡的。”
庄氏慌里慌张的,眼神闪烁游离,一看就是在编瞎话。
“到底哪来的,照实说来!怎生胡乱编话?”莉蕊看她嫂子不说实话,气得狠狠怒道。
“捡的?好,劳烦李由叔去问问所有下人,可有人丢了二百文碎银,若有人丢了,立刻来报。”
“是。”
过了一会儿,李由回复说,都问遍了,没有人丢银子。
“家中无人上报失银,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捡到?可见是在撒谎!”皓先对着庄氏,声色俱厉地道。
“不,不,奴婢没撒谎,这银子确实是奴婢自己的。”庄氏吓得战战兢兢,声音都带着哭腔。
再次陷入僵局,我压低声音,问程彦:“除了庄氏,就没人进过盈儿的房间,若不是她偷了首饰,还能有谁?可搜不出赃物,这可如何是好?”
“别急,我相信你家这小子肯定有办法。”程彦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皓先又思考了一会儿,转头问李由和麻谷生:“今儿可有外人进了园子?”
麻谷生一拍脑袋,说:“俺想起来了,下午庄子上的‘癞蛤蟆’媳妇儿送菜过来,进了园子,还是俺给她开的门。”
“对对,是她来过。她送完菜,还说要解小手,问我茅房在哪儿。”旁边一个丫鬟赶忙补充道。
“那请李由叔和麻叔现在赶紧去庄子上,把赖成媳妇儿带来,并且在她家里仔细搜一搜。但凡搜到首饰、金银,全部带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