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清平村，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中晕染的墨色。李晓聪蜷缩在土坯房的床上，用粗糙的棉被蒙住头，试图隔绝窗外王婶催他起床的声音。那声音裹着柴火燃烧的烟味，像把尖锐的锥子，穿透棉被直刺耳膜：“晓聪啊，该起来了！今儿个要去学堂报到哩！”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脑海中浮现出城里国际学校的模样：恒温泳池泛着蓝光，私人电梯直通教室，就连课桌都是定制的意大利真皮。而这里，土墙上爬满斑驳的青苔，屋顶时不时漏下几滴雨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泥坑。“什么破学堂，我堂堂李晓聪，怎么可能在这种鬼地方上学！”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在城里纸醉金迷的生活。
院子里传来王伯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战鼓敲击在李晓聪心上。他猛地坐起身，只见王伯掀开布帘走了进来。这位身形魁梧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腰间别着那根让李晓聪胆寒的皮鞭，鞭梢还沾着前日教训他时留下的布条碎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王伯脸上，将皱纹照得更深，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活像武侠小说里镇守关卡的大将。
“收拾收拾，跟我去学堂。” 王伯的声音低沉，带着砂纸般的粗糙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李晓聪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凌乱的头发竖得像刺猬，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不去！这种破学校，连我家的狗窝都不如！我要回家！现在就回！” 他抓起枕边从仓库找到的旧报纸，狠狠摔在地上，“我爸是李思成，动动手指就能买下你们整个破村子！他会来接我的，你们等着！”
王婶从屋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粥，粥面上漂浮着几粒珍贵的碎花生。她脸上满是焦急，眼角的皱纹随着表情抖动：“晓聪啊，听话，这学堂很好，先生教的《三字经》《百家姓》都是老祖宗的学问，能...”
“学东西？学怎么种地吗？” 李晓聪冷笑着，一把打翻王婶手中的碗。红薯粥泼洒在泥土地上，热气腾腾的粥水混着泥土，瞬间凉了王婶的心。王婶呆立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狼藉，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他解下腰间的皮鞭，在空中狠狠甩了一下，“啪” 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就连墙角的蜘蛛都吓得钻进了裂缝。“你这孽障！你的亲生父母已死了，现在由我们管教你。在这清平村，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去学堂，看我不抽烂你的皮！” 说着，皮鞭又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的劲风刮得李晓聪脸颊生疼。
李晓聪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土墙，墙面上的石灰簌簌掉落。他咬着牙，眼神里满是倔强与不甘：“你敢打我？我记住你了！等我出去，一定让你们跪在地上求我！” 可他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双腿也在微微打战，内心的恐惧逐渐压过了愤怒。
王婶见状，连忙拉住王伯的胳膊，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老茧，却用尽全力阻拦：“他还小，不懂事，好好说，好好说...” 她转头望向李晓聪，眼中满是心疼，脸上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晓聪，你就当是为了王婶，去学堂试试，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再商量，成不？”
李晓聪看着王婶眼中的泪水，心中微微一动。在这陌生的地方，王婶是唯一一个会在他发烧时彻夜守着，用凉水给他擦身的人。可一想到那破旧的学堂，他又把心一横，别过脸去：“我不去就是不去！除非我爸来接我！”
王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李晓聪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提了起来。李晓聪在空中胡乱挣扎，双脚乱踢，嘴里还骂骂咧咧：“放开我！你们这群乡巴佬！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可王伯的手如同铁钳，任他如何反抗也挣脱不开。
一路上，村民们纷纷驻足观望。挑水的老汉停下脚步，扁担上的水桶晃出涟漪；织布的妇人从窗口探出头，手中的梭子停在半空。李晓聪涨红了脸，又羞又怒：“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踩在脚下，被所有人嘲笑。可王伯充耳不闻，脚步坚定地朝着学堂走去，王婶则在后面小跑着，不停地用袖口擦眼泪。
终于到了学堂。那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几块塑料布用麻绳勉强固定在窗框上，在风中猎猎作响。教室里传来孩子们参差不齐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 声音穿过窗户的缝隙，却显得那么刺耳。李晓聪看着这破败的景象，胃里一阵翻腾：“这也配叫学校？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在这里学习！”
王伯将他重重地推进教室，“哐当” 一声，门撞在墙上，惊得正在朗读课文的孩子们手中的书本都掉在地上。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抬起头，好奇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李晓聪身上。他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活像个狼狈的逃兵。
“这是新来的同学，大家要互相照顾。” 教书先生从讲台上走下来，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李晓聪。先生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衣角打着补丁，虽然衣着朴素，却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宛如武侠小说中隐居山林的高人。“你就坐在那个空位吧。” 他指了指教室角落的一张破旧课桌，桌上刻满了往届学生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李晓聪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他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 “吱呀” 的抗议声，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落魄。他环顾四周，同学们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课本也是破旧不堪，有的甚至用报纸包着书皮。前排女生的铅笔头短得几乎握不住，却还在用一根细绳子绑着继续写。再看看自己，虽然穿着王婶给的旧衣服，可怎么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傲气。
“哼，一群土包子。” 他小声嘟囔着，却被前排脸上有道疤痕的男生听见了。男生转过头，眼神中满是不满：“你说谁土包子？”
李晓聪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说的就是你，怎么着？城里随便一个垃圾桶都比你穿得干净！” 他故意提高音量，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同学们纷纷围了过来，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抄起了桌上的木尺，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教书先生重重地拍了下讲台，讲台上的粉笔灰如烟雾般腾起：“都坐好！上课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仿佛武侠高手施展的狮吼功。同学们这才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
第一节课是算术课，先生在黑板上写满了加减乘除的题目。当先生让同学们计算 “35 乘以 12” 时，李晓聪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从王伯那里顺来的铅笔，故意大声说：“这么简单的题，幼儿园小朋友都会。” 前排那个有疤痕的男生柱子 “腾” 地站起来：“有本事你上黑板做！”
李晓聪挑眉冷笑，大步走到黑板前，抓起粉笔 “唰唰” 写下答案。转身时故意撞了下柱子的肩膀：“看清楚了，大少爷我动动手指，都比你们强。” 柱子脸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 “咯咯” 作响。
课间休息时，几个孩子围在柱子身边。李晓聪倚着教室门框，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故意掏出从仓库找到的旧怀表，在阳光下晃悠：“见过这玩意儿吗？纯金的，在城里能换你们全村人的口粮。” 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好奇凑过来，却被柱子一把拉回去：“别理这骗子！”
午休时分，孩子们拿出自带的干粮。李晓聪看着王婶给他准备的硬窝头，嫌弃地扔在地上。柱子见状，把自己的红薯掰成两半，递给旁边瘦弱的孩子：“吃我的。” 这一幕被李晓聪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假惺惺的，装什么大善人。”
下午的劳动课上，先生安排大家给教室糊窗户。李晓聪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看着同学们踮着脚贴塑料布。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刚糊好的塑料布被掀起，一个小个子同学脚下的木凳摇晃起来。李晓聪鬼使神差地冲过去，扶住木凳。小个子同学抬头，眼里满是感激：“谢... 谢谢。”
这句话让李晓聪愣在原地，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别人讨好自己，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真诚的眼神对他说谢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柱子走过来，把新裁好的塑料布递给他：“接着，别杵着当摆设。” 李晓聪看着手中的塑料布，喉咙发紧，第一次觉得，也许这个破旧的学堂，这些 “土包子” 同学，没有他想得那么讨厌。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背着用碎布缝的书包三三两两离开。李晓聪磨磨蹭蹭走到校门口，发现王婶正站在老槐树下张望。看到他出来，王婶连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还热乎的，快吃。” 打开一看，是两个白面馒头，在这个年代，这可是稀罕物。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柱子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停在旁边，车后座绑着给家里带的柴火：“喂，顺路，带你一程？” 李晓聪看着王婶期待的眼神，又看看柱子别扭的表情，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跳上后座的那一刻，他望着远处的炊烟，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李晓聪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心中暗暗发誓：“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机会，逃离这个鬼地方！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后悔！” 可他没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敲打着塑料布，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而此刻，阳光正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他的课桌上，照亮了课本上那些陌生的文字，也照亮了他迷茫却又倔强的脸庞，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场彻底改变他人生的蜕变之旅，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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