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阁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海腥味的晚风裹挟着水汽涌入。林九玄半扶半抱着苏清瑶踏上石阶,少女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脸色比檐角的月光还要苍白,护心镜碎裂的痕迹在衣襟下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忍不住蹙紧眉头。
“慢点。” 王雪姬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冰魄气在指尖凝成薄毯裹住苏清瑶的肩膀,“她的灵脉还在紊乱,别颠簸到。” 萧诺早已提前跑回阁内通报,此刻正站在二楼回廊焦急地张望,看到众人身影立刻点亮廊下的贝壳灯,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夜雾。
老阁主的房间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老人已从病榻上挪到窗边的软榻,枯瘦的手指搭在脉枕上,见苏清瑶被扶进来,立刻示意她坐下:“快,把手伸出来。” 他浑浊的眼睛在接触到少女手腕的瞬间,突然闪过一丝凝重,指尖搭上脉搏的刹那,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窗外海浪拍岸的声音。老阁主的手指轻轻颤动,时而按压时而轻捻,指腹下的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滞涩的卡顿。苏清瑶强撑着挺直脊背,冷汗却顺着鬓角滑落,灵脉深处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咬紧下唇,“爷爷…… 我没事的。”
“傻孩子。” 老阁主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手,枯瘦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色,“海眼煞已经侵入灵脉本源,普通的清煞药只能缓解表面症状,根本治不了根。” 他指向窗外漆黑的海面,归墟的方向隐没在夜色中,“这种煞气以归墟浊气为根,以活人灵脉为壤,不除干净,你的灵脉会一点点枯萎。”
萧诺端来温水的手猛地一颤,水杯在托盘上发出轻响:“那怎么办?我们潮汐阁的‘净脉水’也没用吗?” 她看向苏清瑶苍白的脸,想起刚才冰火结界中对方护心镜碎裂的瞬间,心就像被海螺绳勒紧般发疼。
老阁主摇着头咳嗽起来,萧诺急忙递上帕子。老人捂着嘴喘息半晌,才指着墙上的海图,指尖重重敲在归墟边缘的一个红点上:“只有那里的阴阳泉能治。” 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归墟边缘有处阴阳交汇的泉眼,一半是阳脉灵泉,一半是阴脉寒泉,两泉交汇的太极晕能净化天下至煞…… 但那里阴阳气紊乱到了极点,寻常修士进去,灵脉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九死一生?” 林九玄的通脉玉突然在掌心发烫,金纹顺着指尖蔓延到苏清瑶的手腕,试图安抚她紊乱的灵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普通煞伤还有回旋余地。” 老阁主看着苏清瑶衣襟下隐约发光的护心镜碎片,“但海眼煞缠着她的双生灵脉,除了阴阳泉的太极晕,什么都解不开。” 他拍了拍林九玄的手背,“孩子,那地方是真正的绝地,比玄阴秘境凶险十倍,连我们潮汐阁的先祖都不敢轻易涉足。”
苏清瑶突然用尽力气坐直身体,反手握住林九玄的手。她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去。” 少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神却亮得惊人,“九玄,我还能撑住,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九玄打断她的话,通脉玉的金纹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亮起,将她的手包裹其中,“清瑶,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看着她灵脉中若隐若现的黑丝,想起刚才海眼煞吞噬真火的诡异,心脏像是被煞气攥住般发紧,“别说九死一生,就是十死无生,我也要去。”
“奶奶的!这种送死的好事怎么能少了老鬼!” 鬼手突然拍着胸脯站起来,新生的透明右臂在灯光下泛着金红光泽,“正好试试这新胳膊能不能硬抗归墟煞气!” 他走到林九玄身边,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你去我去,要活一起活,要死…… 老鬼先帮你探探路!”
“鬼手哥哥……” 念安抱着苏清瑶的胳膊,小脸贴在她的手肘上,眉心金光轻轻闪烁,试图为她缓解疼痛,“小娃娃也去!金光能挡住坏气!”
“胡闹。” 林九玄揉了揉念安的头顶,又看向鬼手,“归墟不是闹着玩的,那里的浊气连通脉玉都未必能完全挡住。” 他转向老阁主,“前辈,阴阳泉具体在什么位置?有没有什么避祸的法子?”
老阁主从床头摸出个陈旧的牛皮袋,倒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归墟边缘的地形,阴阳泉的位置画着个太极图案,周围密密麻麻标着警示符号:“从这里出发,乘我们潮汐阁的‘破浪舟’顺洋流走,最快三天能到。”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漩涡,“但泉眼藏在漩涡下面的溶洞里,要穿过三重煞气屏障才能到达。”
“我知道怎么避开第一重屏障!” 萧诺突然插话,从腰间解下白玉海螺,“听潮术能感应煞气流动的缝隙,我可以指路!” 她见林九玄要反对,立刻补充道,“我从小跟着爷爷研究归墟洋流,比谁都清楚那里的情况!”
老阁主沉吟片刻,从暗格取出个巴掌大的铜哨:“这是‘定海神哨’,吹三声能引来归墟的巡海灵鱼,它们能在煞气中开辟通路。” 他将铜哨塞进林九玄手里,又递给萧诺一个装着红色粉末的瓷瓶,“这是‘醒脉散’,遇到阴阳气反噬就撒在灵脉处,能暂时护住心脉。”
苏清瑶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灵脉深处的刺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悄悄拽了拽林九玄的衣角,等他俯身时轻声说:“九玄,护心镜碎片能感应我的灵脉,如果你遇到危险……”
“我不会遇到危险。” 林九玄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鬓角的冷汗,通脉玉的金纹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我还要回来给你讲故事呢。” 他将一枚金纹凝聚的护身符塞进她手心,“这是通脉玉的灵韵,能暂时压制煞气,等我回来。”
鬼手正在角落里检查他的新胳膊,金红煞气在掌心凝成小小的漩涡,“奶奶的!老鬼这胳膊越看越顺眼,到了归墟正好开荤!”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给苏清瑶,“这是老鬼从遗迹捡的‘凝神草’,泡水喝能安神,等我们回来给你带阴阳泉的泉水煮茶!”
夜色渐深,潮汐阁的灯光却彻夜未熄。萧诺在甲板上检查破浪舟的罗盘,将醒脉散和海螺仔细收好;鬼手打磨着他的煞气战斧,新生手臂的光泽在月光下越发凝实;林九玄则坐在苏清瑶床边,通脉玉的金纹不断修复着她灵脉的表层损伤,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起身。
离别的时候,苏清瑶坚持要送到码头。她裹着王雪姬的冰魄披风,站在石阶上看着破浪舟缓缓离岸,护心镜的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与林九玄手中的通脉玉遥遥相对。“一定要回来!” 她的声音被海风送向远方,带着灵脉震颤的共鸣。
林九玄站在船头挥手,通脉玉的金纹在阳光下凝成巨龙虚影,盘旋着飞向岸边,轻轻蹭了蹭苏清瑶的脸颊:“等我!”
破浪舟渐渐驶离潮汐阁的视线,朝着归墟的方向破浪前行。鬼手靠在船舷上,新生的手臂探入海水,金红煞气与海浪碰撞出细碎的光花:“奶奶的!这海水里的煞气比蓬莱岛上浓多了!” 他突然指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的海水呈现出诡异的黑金色,“那就是归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萧诺握紧白玉海螺,螺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前面就是第一重煞气屏障,大家坐稳了!” 她吹响海螺,清脆的螺声在海面上形成奇特的波纹,前方的黑金色海水竟自动让出一条通路,“巡海灵鱼来了!”
林九玄望着归墟方向翻滚的煞气,掌心的通脉玉越来越烫。他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只要想到苏清瑶苍白的笑脸,想到她灵脉中那难缠的海眼煞,就觉得无论多大的危险都值得,“阴阳泉…… 一定要找到。”
破浪舟在巡海灵鱼的指引下,缓缓驶入归墟的黑金色海域。船身周围的海水泛着诡异的光泽,偶尔有透明的鱼群从船底游过,鳞片上闪烁着避煞的灵光。鬼手的新生手臂突然指向深海,金红煞气剧烈翻涌:“奶奶的!下面有大家伙在跟着我们!”
林九玄的通脉玉立刻沉入海水,金纹在接触的瞬间传来警示 —— 巨大的阴影正从深海升起,带着比海眼煞更浓郁的归墟浊气,“是归墟的守海煞兽!” 他握紧定海神哨,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准备战斗!”
破浪舟在黑金色的海面上剧烈摇晃,归墟的第一重考验已悄然降临。而潮汐阁的窗边,苏清瑶抚摸着掌心的护身符,护心镜碎片突然泛起强烈的光芒,映出归墟海域中正在靠近的巨大阴影,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九玄……”
海风带着她的担忧越过海面,传入破浪舟上林九玄的耳中。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煞兽阴影,将通脉玉的金纹催发到极致,“清瑶放心,我们一定能拿到阴阳泉!” 阳光穿透归墟的煞气,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与船上众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