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导结束与林婉的通话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找到了正在后台像困兽般来回踱步的晚会总导演陈导。现场的气氛依旧凝重,副导演和音乐总监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显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老陈!”严导快步上前,将陈导拉到相对安静的角落,“人选有戏了!”
陈导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亮,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谁?!哪个团的老师有空?还是哪个学院的老教授肯出山?”
“都不是。”严导压低声音,吐出了那个让陈导瞬间变色的名字,“是江城。”
“江城?!”陈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老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他一个综艺咖,你让他来救‘华彩颂’的场?!还是压轴?!你疯了吗?!”
“我没疯!”严导按住激动的陈导,语气急促而认真,“老陈,你听我分析!第一,时间紧迫,我们找不到比他更合适、更能引起正面话题的人了!第二,他懂传统乐器,是真懂!古筝、唢呐,那是得到非遗协会和官媒盖章认证的!《月照山河》的编曲你也清楚,里面的古筝部分不是点缀,是灵魂!他对这个的理解,能弥补演唱上可能的不足!”
“可能?!只是可能!”陈导几乎是低吼出来,“万一他唱砸了呢?!这是直播!面向全国!甚至海外!这个责任谁来负?!你吗?!”
“我负!”严导一咬牙,掷地有声,“如果因为他搞砸了,我严某人以后再也不碰导演这行!”
这个毒誓让陈导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位合作多年、以严苛和敬业闻名的老友,眼神复杂。他知道,严导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而且,”严导趁热打铁,抛出了江城那“过分”的条件,“他答应了,但是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陈导眉头紧锁,预感不妙。
“第一,他只要最后一次联排的机会,之前的流程不参与。”
陈导眉头皱得更深,但考虑到时间,这勉强可以接受。“第二呢?”
严导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第二,表演形式……由他来定。”
“什么?!!”陈导这次是真的炸了,声音都变了调,“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他的个人演唱会吗?!表演形式由他定?!胡闹!简直是胡闹!”
国家级晚会的每一个节目,从服装、舞美、灯光到表演者的每一个走位、每一个音符,都是经过层层审核、精心设计的,岂容一个艺人随意更改?这简直是挑战晚会的权威和严谨性!
“老陈,你冷静点!”严导努力安抚,“你想想,江城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哪一次真正掉过链子?《闪光》里的《广陵散》,《勇敢者》里的各种预判,非遗活动上的《百鸟朝凤》……他每一次看似随性的举动,最后效果都出奇的好!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艺术有自己的、而且是被验证成功的理解和表达方式!”
“这次他敢提这个条件,说明他对自己要呈现的东西有绝对的自信!我们为什么不赌一把?赌赢了,晚会收获一个惊艳的节目和一个正面典型;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换回原来的备用方案,但至少我们尝试过了!”
陈导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严导,内心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
理性告诉他,启用江城风险太大,尤其是允许他自主决定表演形式,这简直是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和晚会的声誉开玩笑!
但感性又在提醒他,严导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江城的过往战绩确实彪悍,而且眼下,似乎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多犹豫一分钟,就少一分排练的时间。
他想起那些关于江城的黑料,又想起官媒那篇定调的文章。这个年轻人身上,充满了矛盾和不可预测性。
启用他,是一场豪赌。
不启用他,晚会最重要的篇章之一可能黯然失色。
“他……他要怎么改?”陈导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
“他没细说。”严导实话实说,“但他强调了,会用最能发挥他长处、也最能体现歌曲精髓的方式。”
陈导沉默了。他走到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月照山河》复杂的音轨和编曲结构图,目光尤其在那些代表着古筝、琵琶、大鼓的声部上停留。
或许……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这种“不按常理出牌”,正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
“告诉他,”陈导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歌,可以让他按他的想法试试。但是!”
他死死盯住严导,一字一顿地说:“最后一次联排,如果他呈现的东西不行,哪怕只是‘勉强’,我会立刻换人!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他给自己和晚会留下的最后底线。
严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重重松了口气:“明白!我马上通知他!”
他立刻拿出手机,再次联系林婉。
几分钟后,竹溪村的蘑菇屋里,林婉收到了严导的最终回复。她强压着激动,走到江城面前。
“城哥,导演组……同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同意您自主决定表演形式,但要求您在最后一次联排中展示,如果效果不达标,他们会立刻换人。”
江城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册。
“嗯。”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谱子发来了吗?”
“发来了!已经传到您的平板上了!”林婉连忙将平板电脑递过去。
江城接过平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便向节目组为他准备的临时休息室走去。他的背影依旧带着那股懒散的气息,但步伐却异常沉稳。
王撕聪和杨锦鲤看着他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知道,城哥要开始“工作”了。
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硬仗,即将打响。
而网络上的喧嚣,蘑菇屋的宁静,此刻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将聚焦于那最后的联排,聚焦于那个手握自主权、即将踏上“华彩颂”舞台的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