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崖的雪下得绵密时,双色芽的雪包突然鼓了鼓。小孙孙扒开雪一看,芽尖顶破了玉米壳,新叶上沾着雪粒,却透着股不肯蔫的绿——星草叶的糖珠里,映着星脊山的玉米仓,仓里堆着金灿灿的玉米,每根玉米上都系着星草绳;玉米叶的糖珠里,晃着东崖的竹篮,篮中桂花正顺着绳结往下淌蜜,把雪都浸得发甜。
街坊奶奶往雪包周围撒了圈糯米粉,粉遇雪化成黏黏的浆,在芽边围出个小小的圈。“这是给暖做记号呢。”她指着圈里慢慢化的雪,雪水渗进土里,竟冒出串细小的泡,是果核的年轮在土里轻轻转,把玉米芯的甜气和桂花的香都绞在了一起。
苏一烤的玉米饼香气漫过石桥时,桥栏上的记号突然亮了亮。赭石粉画的小记号旁,凝出层薄糖,糖里浮着星脊山的灯:玉米壳灯笼重新挂上了藤架,烛火把“等”字映在雪上,雪地里的甜脚印旁,新踩了串小小的鞋印,正往石桥的方向来。
那串小鞋印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地延伸,尽头停在石桥中央。小孙孙凑近一看,印子里积着的雪正慢慢化成水,水里浮着片玉米壳,壳上用糖霜画着个奔跑的小人,身后跟着只星尘蝶。他突然听见桥那头传来细碎的响动,抬头便看见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正扒着桥栏往里探,鼻尖冻得通红,手里举着个雪团——雪团里裹着颗糖珠,珠里映着星脊山的双色芽,正隔着雪与东崖的芽遥遥相望。
“我数着雪化的日子来的。”她把雪团塞进小孙孙手里,雪化得飞快,糖珠滚落在地,正好掉在双色芽的圈里。两颗芽像是受了惊动,叶片“啪”地贴在一起,叶背的“盼”字透过雪光显出来,竟在雪地上拼出个完整的“春”。
影族使者的竹片上又添了新记号:今日,两株芽相距三寸。他往对牌旁的土里埋了把干桂花,埋土时碰着块硬东西——是去年那两颗果核,年轮已经长得连在一起,核上的糖丝缠着新抽的根须,往星脊山的方向织出张更密的网。网眼里卡着片星尘蝶的翅粉,粉粒遇热化作赭石色,在根须上画出串省略号,像把没说完的甜言蜜语,都藏进了雪被下的暖里。
雪光漫过石桥栏杆时,两个孩子蹲在双色芽旁,看珠里的景象慢慢变。东崖的芽珠里,星脊山的雪正在藤架下化出小水洼,洼里漂着桂花;星脊山的芽珠里,东崖的双生花正抖落花瓣上的雪,瓣尖的糖珠滚进土里,激得根须又往前探了半寸。
“它们在互相看呢。”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把带来的玉米糖掰成碎块,撒在雪圈里。糖块遇雪化成蜜,顺着土缝往下渗,果核的年轮突然亮了亮,在土里映出两串重叠的脚印,一串沾着桂花,一串带着玉米香。
街坊奶奶端来温好的桂花酿,瓷碗沿结着层薄冰,冰里冻着根星草。她把碗放在石桥中央,“这酒得埋在雪下,等明年花开时挖出来,酒香里就会带着两个山的甜。”话音刚落,碗底的瓷纹突然渗出点潮气,在雪地上晕出个小小的“酿”字,与影族使者竹片上的记号正好对齐。
暮色漫上山崖时,星尘蝶的翅膀沾了雪,却依旧往双色芽的方向飞。它们翅膀上的赭石粉落在雪上,画出条细细的线,一头连着东崖的藤架,一头系着星脊山的玉米仓。小孙孙数着蝶翅扇动的次数,正好是七下,像在给这雪天的相聚,打个甜甜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