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果串成的轨迹在雪坡上蜿蜒,像条会呼吸的星河。孩子们追着光尘往上攀,蒲公英绒线擦过小孙孙的棉袄下摆,惹得他不住缩脖子,却死死盯着前方那抹粉——山巅风神庙的轮廓在云雾里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光果映成暖金色,和珠心里的银铃声渐渐重合。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突然踉跄半步,蓝玻璃珠从袖口滑出,“当啷” 砸在雪上。她慌忙去捞,却见珠子在雪地里滚出奇异轨迹:每转一圈,珠光就往地下渗一分,雪层 “咯吱” 塌陷处,竟露出半截生了锈的铜钥匙,齿纹和影族藤蔓对牌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开祠堂梁的?” 小孙孙眼尖,扑过去攥住钥匙,铜锈蹭得手心发绿。街坊奶奶却按住他手背,指尖在钥匙柄摩挲:“先看庙。” 老人话音刚落,风神庙的朱红漆门 “吱呀” 自开,门轴转动声里,混着极轻的 “嗡嗡” 声 —— 是蒲公英绒线在往门里钻,像是要把藏了一冬的秘密,都缝进这扇旧门里。
庙内供着尊木刻风神,袍角却缠着圈银莲花藤。影族藤蔓对牌 “嗖” 地缠上花藤,藤尖红光扫过神像底座,浮出行极小的字:“晒谷场石碾,转三圈等月圆”。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摸出蓝玻璃珠,珠子突然吸住神像左眼的光,玻璃深处,竟藏着去年春天的碎片:穿堂风卷着柳絮,石碾上坐着个穿青布衫的身影,正把盏梅汤往陶罐里倒,罐口飘出的炊烟,和冰泉拼图里的一模一样。
“是奶奶!” 小孙孙指着光影叫出声。街坊奶奶却没应,她盯着神像右眼,那里浮着片银莲花瓣,瓣心纹路和回音石冰裂的形状重合。花瓣飘进她掌心时,突然化作把银梳子,齿间缠着缕极细的风筝线 —— 正是白蝴蝶风筝断了的那截!
众人再追着银线出庙时,南山的雾不知何时散了,晒谷场的轮廓在山脚下清晰起来。石碾上结着层薄霜,霜花里冻着去年的蒲公英绒,被月光一照,缓缓绽成朵光花。小孙孙转着石碾数圈,第三圈 “咔嗒” 落定瞬间,碾盘下浮出个青布包袱,包袱皮上的针脚,和奶奶草鞋底的光鱼纹路相同。
包袱里躺着本破旧账册,纸页间夹着张褪了色的桃花笺:“银莲根须缠风筝那日,影族送了半罐星蜜,藏在 ……” 笺角突然起火,是北山的松涛追过来了,火苗顺着账册往上爬,把 “藏在” 后的字烧成飞灰。街坊奶奶却眼疾手快,用银梳子拍灭火苗,梳子齿间的风筝线 “嗖” 地绷直,线尾系着的蝶翅,正停在账册封皮 —— 那里烫着个 “晒” 字,和星糖上 “晒谷场” 的 “晒” 字,缺了同一块笔画。
“星蜜在冰泉!”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突然尖叫,蓝玻璃珠的光映亮账册残页,去年春天的碎片在珠心彻底化开:青布衫身影往冰泉倒梅汤时,陶罐底沉着颗星星糖,糖芯裹着的,正是星蜜凝成的光尘。众人再奔回冰泉,泉底回音石已彻底融化,露出的深潭里,漂着半罐星蜜,罐口飘出的炊烟,正缓缓往天上聚,聚成只光鸟的形状 —— 正是影族使者那封信变的。
光鸟叼着星蜜罐往北山飞,翅膀却被松涛扯碎,蜜罐 “哗啦” 倾在雪坡,星蜜渗进土里,竟开出漫山遍野的银莲花。每朵花芯都浮着粒星星糖,糖上的字不再是 “三月初三”,而是无数个 “等” 字,叠成去年风筝线断时,石碾上青布身影数过的、关于春天的倒计时。
街坊奶奶弯腰拾起朵银莲,花瓣在掌心化作星蜜,甜香里混着松烟味 —— 像极了账册烧过的气息。她望着北山松涛,眼尾细纹里浮出笑意:“去年藏的蜜,到底让你们找着了。” 雪地上的脚印突然开始融化,每片桃花瓣都漂起来,托着铜钥匙、银梳子、半罐星蜜,往山巅风神庙飘去,像是要把散了的旧年碎片,重新缝进春天的针脚里。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摸着蓝玻璃珠,珠心的笑声突然清晰 —— 是青布身影数着星蜜罐时的轻哼,混着石碾转动的 “咯吱” 声,和月光下,晒谷场即将苏醒的、藏满秘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