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漫过菜畦,星星刚在天上眨了眨眼,小安就发现新苗的叶片上沾了细碎的光——不是露水,是星星落在叶尖的光斑,像被谁撒了把会发光的音符。她伸手去接,光斑落在指尖竟有些发烫,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在皮肤上留下串一闪一闪的调子,和傍晚合唱的尾声一模一样。
“星星也在记我们的歌呢。”重症病房的孩子推着轮椅来到菜畦边,他刚靠近,最亮的那颗星突然往下坠了坠,一道银线从星空滑到他手背上,化作行发光的乐谱,正是他们白天反复哼唱的那段童谣。他抬手对着星星晃了晃,银线突然散开,变成无数小星星落在叶片上,每片叶子都接住一颗,叶脉上的谱号顿时亮得像小灯笼。
李医生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光柱扫过菜畦时,叶片上的星光突然顺着叶脉流动,在地上拼出片发光的网。手电光停在哪个音符上,哪个音符就发出对应的声音,像在夜里开了场无声的音乐会。“原来黑暗里也能看见声音。”他把光柱转向重症病房的孩子,孩子手背上的银线立刻和地上的网连起来,把他的呼吸声都变成了起伏的音符。
瘦小男孩抱着个玻璃罐来菜畦,罐子里装着白天收集的番茄汁,他说要给新苗“喂夜宵”。番茄汁刚倒进泥土,周围的叶片突然弯下腰,叶尖的星光滴进泥土,和番茄汁混在一起,冒出串串气泡。每个气泡炸开时,都传出他数番茄的声音:“一颗红,两颗亮……”数到第十颗,泥土里突然钻出根带着星光的新须,须尖上顶着个番茄形状的音符,在夜里闪着红光。
扎辫子女孩的布偶被放在菜畦边,布偶裙子上的蝴蝶在星光下泛着蓝幽幽的光。她刚给布偶系好松开的鞋带,布偶影子里突然钻出群细小的光虫,像会飞的音符,围着蝴蝶花纹打转。光虫飞过时,传出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和白天蝴蝶花苗的调子完全一样。“它们在陪布偶唱歌呢。”女孩把耳朵贴在布偶上,布偶肚子里竟传出混着星光的和声,像藏了个小小的音箱。
渔排阿叔的船在河面上漂着,船头挂着盏马灯,灯光顺着河水淌到菜畦边。靠近河岸的新苗,叶片上的星光突然和灯光融在一起,变成条银色的带子,一头连着菜畦,一头拴在船尾。阿叔在船上哼起打渔的号子,带子立刻跟着震动,把号子拆成无数个“哟嗬”的音节,顺着根须钻进泥土,让菜畦里的星光都跟着晃悠,像在打节拍。
小安把生长表铺在草地上,夜里的露水没打湿纸面,反而让白天的字迹更清晰了。星光落在表上,自动补全了乐谱的最后几行——原来那些空白处,是要等星星来填写。最神奇的是,表页边缘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根须缠着星光往天上爬,竟在夜空中拼出半句新的歌词:“星光是黑夜的音符,泥土里藏着未完的歌。”
重症病房的孩子靠在轮椅上打盹,手背上的银线还在轻轻闪。小安发现,他呼吸的节奏和叶片发光的频率慢慢合上了,每吸一口气,叶片的光就亮一分;每呼一口气,光就暗一分,像在给熟睡的他哼摇篮曲。李医生看了眼检测仪,代表生命力的曲线在夜里变得格外柔和,曲线的起伏,正好和星光拼出的乐谱重合。
后半夜起了层薄雾,菜畦里的星光被雾裹着,变成片朦胧的光海。所有叶片都垂着头,像在低头看泥土里的秘密——那里,根须正把星光织成完整的乐谱,顺着河流往远处铺,往星空里长,像要让这场星光下的歌,在天地之间永远唱下去。小安摸了摸最近的那片叶子,叶尖的星光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像接住了个永远不会熄灭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