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蜜河的水面突然泛起细碎的银光,不是阳光的反射,是根须从河底浮上来,在水面织成的银色网。小安趴在河岸上看,网眼间的水光正在跳动,像无数个漂浮的音符,顺着水流往远处淌,淌过渔排阿叔的船底时,船桨划出的涟漪突然跟着音符起伏,把船桨声变成了连贯的调子。
“是总谱的旋律流进河里了!”小安刚说完,河面上的音符突然散开,化作群会游水的光鱼,每条光鱼的鳞片上都印着个音符——有的是叶脉的谱号,有的是种子的序曲,凑在一起,正是晨光总谱里的完整旋律。重症病房的孩子把轮椅推到河边,光鱼们立刻围过来,用身体在水面拼出他手背上的指挥棒形状,跟着他的手势转弯,把河水搅成了流动的五线谱。
“它们在学我们的指挥呢。”孩子笑着抬手,光鱼群突然往河中央游去,留下道发光的轨迹,轨迹上的音符依次亮起,传出比菜畦里更浑厚的和声。李医生往水里放了个漂流瓶,瓶身刚碰到光鱼,瓶内就传出清晰的旋律,像个会收音的乐器,“这河水成了天然的录音带,把所有声音都记下来了。”
瘦小男孩提着空竹篮来河边洗,篮子刚放进水里,光鱼就钻进篮眼,把篮子变成了个会唱歌的乐器。他晃动篮子时,光鱼在篮眼里碰撞,传出番茄成熟的“嘭嘭”声;把篮子沉进水里,又传出根须生长的“簌簌”声。“连河水都记得番茄的歌。”他把洗好的篮子倒扣在岸边,篮底的水滴滴落,在地上敲出“哆来咪”的音阶,和光鱼的调子一模一样。
扎辫子女孩的布偶被风刮到河里,她刚伸手去捞,光鱼就围着布偶转起来,把布偶裙子上的蝴蝶花纹映在水面,花纹边缘的光纹竟变成了跳动的音符。布偶口袋里的贝壳哨掉进水里,没有下沉,反而跟着光鱼群漂动,每漂过一条光鱼,哨子就响一声,凑成段完整的间奏。“蝴蝶和哨子都成了河里的歌手。”女孩把布偶抱上岸,布偶身上的水珠滚落,在地上拼出串光鱼形状的音符。
渔排阿叔的渔网撒进水里,网眼刚碰到光鱼群,渔网突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挂满了风铃。他收网时,发现网上缠着几根发光的根须,根须上沾着的光鱼鳞片,竟在网眼上拼出了乐谱的片段——正是他刚才划船时哼的号子。“这河连网都能变成乐谱架。”阿叔笑着把根须放回水里,光鱼群立刻围上去,把号子的旋律唱得更响亮了。
小安把生长表放在河岸的石头上,表页突然自动摊开,河面上的光鱼竟顺着水流游到表页上,用鳞片的光在空白处写字:“河水是流动的旋律河,会把歌带到所有地方。”字刚写完,光鱼就游回河里,生长表上的字迹却没有消失,反而顺着纸页的纹路往深处渗,像被河水浸过的墨迹。
傍晚的河水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光鱼群的颜色也跟着变深,像一群燃烧的音符。重症病房的孩子坐在河边,看着光鱼往远方游去,突然发现它们游动的路线,和生长表上那首完整乐谱的走向一模一样。“它们要去教别的地方唱歌吗?”他轻声问,话音刚落,最前面的那条光鱼突然回头,在水面拍打出个问号形状的波纹,然后转身继续向前,像在说“是的”。
小安望着光鱼消失的方向,那里是河流汇入远方的地方。她仿佛能听到,旋律正顺着河水淌过田野,淌过村庄,淌过所有有泥土和种子的地方——菜畦里的和声没有结束,只是跟着河水出发了,像一场永远在路上的合唱,要让所有生命都听见,这来自影子、种子、叶脉和根须的歌。生长表上的字迹在晚风里轻轻发亮,像在说:“流动的从不是结束,是歌声在找新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