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号碾过星骸流寇的残骸,如同利剑劈开浑浊的浪涛,坚定不移地驶向碎星带深处。
经此一役,星舟内的气氛略有不同。铁妞依旧亢奋,嚷嚷着刚才没打过瘾;阿石回归沉默,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蝇;苏软软和青妩则更加专注地监控着星舟内外的各项参数,显然,万星海用最直接的方式给她们上了第一课——在这里,仁慈与犹豫等同于自杀。
冷月走到林浪身边,清冷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低声道:“你的力量……似乎又有了变化。”她对于能量属性的感知极为敏锐,林浪刚才那一拳【终焉·镇狱拳】,其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极致的毁灭,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令万物回归本源的“静”,这与之前纯粹的终焉寂灭有所不同。
林浪微微颔首,并未隐瞒:“在星塔平衡寂灭暗源,又初步融合了起源星力,终焉之力不再只是单向的终结,更接近于……一种循环的起点。”他伸出手指,一丝灰蒙蒙的能量在指尖萦绕,其核心处,竟有一点微不可察的、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星芒一闪而逝。“毁灭的尽头,或许便是新生。只是这条路,我还需慢慢摸索。”
冷月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点头:“很强大的道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自己小心。”
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不同于往常的关切。林浪看向她,冷月却已移开目光,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只是耳根处微微泛起的一丝红晕,未能逃过林浪的眼睛。
林浪心中微暖,笑了笑,没有点破。
经过数日枯燥而警惕的航行,前方混乱的星域终于出现了一片相对“规整”的区域。
那是由数十块巨大无比的星辰碎片,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某种古老阵势的方式拼接而成的庞大“陆地”。碎片之间由粗大的金属桥梁和能量通道连接,其上建造着密密麻麻、风格迥异的建筑,有高耸入云的金属塔楼,有如同异兽巢穴般的岩石堡垒,也有漂浮在半空的华丽宫殿。无数大大小小的星舟如同迁徙的鱼群,在碎片之间的虚空航道中穿梭往来,显得异常繁忙。
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碎星城。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星尘、金属锈蚀、能量废气以及无数生灵气息的庞杂味道,仿佛透过星舟的护罩隐隐传来。喧嚣、混乱、活力、危险……种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碎星城独特的底色。
“好……好大!”铁妞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堪比一个小型星辰的庞大城市群落。
“根据星宫记载,碎星城由‘星骸议会’共同管理,议会由城内最强的几个势力首领组成。这里没有绝对的法律,只有一条铁律——城内禁止大规模私斗,违者将受到议会执法队的联合绞杀。但小规模的冲突、暗杀、下黑手,只要不闹得太大,议会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青妩快速复述着收集来的情报,指尖在星图玉简上划过,标注出几个重点区域,“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停泊流火号,这种制式星舟太显眼,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浪赞同:“找个不那么起眼的公共停泊港。”
流火号按照指引,驶向碎星城边缘的一个大型公共停泊港。这里停靠着各式各样的星舟,从华丽如同艺术品的大型商船,到破破烂烂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的探险船,应有尽有。流火号在其中,反而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缴纳了一笔不菲的停泊费用后,林浪六人踏上了碎星城的土地。
脚下是经过粗略打磨的星辰岩石,坚硬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混杂气味,还夹杂着一些异族身上特有的腥膻或香料味道。形形色色的生灵穿梭往来,有人族,有体表覆盖鳞片或毛发的异族,有元素生命,甚至还有一些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存在。叫卖声、争吵声、星舟起降的轰鸣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能量爆破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先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林浪目光扫过嘈杂的街道,平静地说道。他并未收起星辰耳坠,洛神音给的东西,在这种地方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行人沿着宽阔而脏乱的主干道前行,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毕竟,像他们这样气质出众、且明显是新人面孔的队伍,在碎星城并不常见。尤其是苏软软、冷月、青妩三女的容貌气质,更是引来了不少贪婪与淫邪的注视。
“哼!”铁妞感受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哼一声,肩上的混沌巨刃重重一顿,地面微微一震,一股凶悍的气息弥漫开来,顿时让一些实力不济的家伙缩回了目光。
但总有不开眼的。
在一个十字路口,几名穿着统一制式皮甲、腰间挂着弯刀,脸上带着倨傲神色的壮汉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蜈蚣状的疤痕,目光淫邪地在苏软软和冷月身上扫来扫去,咧嘴笑道:“几位面生的很啊,第一次来碎星城?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林浪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什么规矩。”
刀疤脸嘿嘿一笑,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胸口:“老子是‘黑风团’的人!这条街,归我们黑风团罩着!新来的,要交保护费!看你们这几个娘们不错,陪我们兄弟喝几杯,费用就给你们免了,怎么样?”他身后几人发出一阵哄笑,周围的路人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显然这黑风团在此地颇有恶名。
苏软软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月周身寒气骤升,地面开始凝结冰霜。
林浪终于正眼看了那刀疤脸一眼,语气平淡:“保护费?可以。”
刀疤脸一愣,随即脸上得意之色更浓:“算你小子识相!拿……”
他话未说完,林浪继续道:“拿你们的命来保护一下我们,如何?”
刀疤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妈的,给脸不要脸!兄弟们,废了这小子,女人带走!”
几名黑风团成员狞笑着扑了上来,刀锋出鞘,带起凌厉的劲风,竟然都有聚星境到命格境的修为,在这碎星城外围,也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了。
然而,他们刚踏出一步,便感觉周身空间骤然凝固,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动作变得无比迟缓。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大山,轰然压落在他们身上!
“噗通!”“噗通!”
连续几声闷响,包括那刀疤脸在内,所有黑风团成员全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趴在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鲜血从口鼻中溢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自始至终连手指都没动一下的青年。
【镇狱领域】的微缩运用,对付这种杂鱼,甚至无需动用终焉之力。
林浪看都没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几人,带着众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只是踩过了几滩污秽的积水。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围观者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浪一行的目光充满了惊惧。黑风团在这片区域横行霸道已久,没想到今天踢到了铁板,对方连手都没动,就让他们全军覆没!这实力,至少也是星域境高阶!
“快,快去报告团长!”有机灵的黑风团外围成员连滚爬爬地跑开了。
林浪并不在意。立威,在碎星城这种地方,是生存的第一步。他按照青妩的指引,来到了一家看起来颇为古旧,但门庭开阔,招牌上写着“星尘客栈”的旅店。
客栈掌柜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精瘦老者,感受到林浪一行人身上尚未完全收敛的气息,尤其是刚刚动用过力量的林浪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他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几位客官,住店?”
“要几间上房,安静点的。”林浪抛过去一小袋灵晶。
掌柜接过,神识一扫,笑容更盛:“好嘞!天字号院落正好空着,独立小院,绝对安静,保证没人打扰!”他亲自引路,将林浪六人带到客栈后方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
院落确实清幽,有简单的隔绝阵法。
安顿下来后,青妩便道:“我去外面的酒馆和情报市场转转,打听一下万星海最近的动向,特别是关于‘起源之地’线索和青衣会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苏软软起身,她擅长与人打交道,能弥补青妩偏于静默的不足。
林浪点头:“小心行事,遇事以自保为先。”
两女离去后,铁妞嚷嚷着要去城里最大的炼器坊看看,阿石则表示留在院中感悟此地独特的混乱剑意。冷月看了林浪一眼,轻声道:“我守着。”
林浪知道她是担心黑风团的报复,点点头,自己也回到房中,开始打坐调息,同时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感知着这座碎星城的细微脉动。
他能感觉到,这座城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无数股或强或弱的气息交织,暗流涌动。城主府方向,有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应该是星骸议会的成员。而在一些阴暗角落,则潜藏着更加冰冷、充满死寂的味道,与“虚无”有些类似,却又有所不同。
“青衣会……你们会在这里吗?”林浪心中默念。
傍晚时分,青妩和苏软软回来了,脸色都有些凝重。
“打听到什么了?”林浪问道。
青妩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才沉声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近半年,万星海极不平静。大约三个月前,‘陨星古迹’深处曾爆发过一道贯穿星海的巨大光柱,与我们在百花谷外看到的颇为相似,据说与‘起源之地’的门扉有关。自那以后,各方势力都在向陨星古迹方向聚集,冲突不断。”
苏软软补充道:“另外,青衣会在这里活动频繁,但他们行事极为隐秘,似乎也在寻找什么。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消息,最近碎星城来了不少生面孔,其中有一伙人,自称‘彼岸’的势力,实力强横,行事霸道,连星骸议会都要让他们三分。他们似乎在……寻找身怀特殊星图或命格的人。”
特殊星图?林浪目光一凝。他的【终焉星图】无疑是其中最特殊的存在。
就在这时,林浪心中微微一动,他留在客栈外围的一缕隐晦神识被触动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客人来了。”
院落外,数十道强横的气息悄然降临,将星尘客栈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阴鸷,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的旋风图案,气息赫然达到了星域境六重巅峰!
他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杀意,响彻整个客栈:
“里面的朋友,伤了我黑风团的人,不该给我焦厉一个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