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中,林浪半跪于地,胸膛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旧伤未愈,又添道心受创引动的新伤,体内星力紊乱,【寂灭创生道印】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那缕刚刚驯服的“裁决”意志也因宿主的动摇而再次变得躁动不安。
而对面的“幻象林浪”,气息却越发恐怖,周身缭绕着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终焉寂灭之意,仿佛真是从那绝望的万蛇窟底爬出,心中只剩下复仇与毁灭的终焉之主。他一步步逼近,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对彻底湮灭的渴望。
“看,这才是真实。”幻象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剥离那些无谓的牵挂,舍弃那脆弱的起源,你本就是为了终结而生。拥抱我,你便能获得真正至高无上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仇敌,让万象归墟!”
又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寂灭指风破空而来,直取林浪眉心,速度快到极致,杀意凛然。
林浪勉强抬手格挡,指风与他仓促凝聚的寂灭之力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再次被震飞,手臂传来骨骼欲裂的痛楚,神魂仿佛都要被那纯粹的毁灭意念撕裂。
放弃吗?
拥抱这纯粹的力量?
那样确实会变得很简单,很强大。天剑宗、赤炎宗、青衣会、“影”之一系……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都可以用绝对的力量碾碎。
就像……就像那寂灭魔鲲一样,以绝对的寂灭,葬送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进他几乎失守的心防。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是苏软软在退婚夜后,明知他已成“废物”,却依旧偷偷送来伤药时那倔强又担忧的眼神;是冷月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无数次并肩作战时,那无声却坚定的守护;是铁妞那憨直的“老大”,是阿石沉默的斩虚剑意,是青妩博学的分析,是星娜肩负族群希望的沉重……
是他们在归寂海眼,不顾自身安危,为他抵挡魔鲲吐息余波的身影!
是他们在星骸虫潮中,将他护在中心,浴血奋战的场景!
是他们在他重伤无力时,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倾尽全力的扶持!
还有……青石城林家,那些虽然微弱却真实的温暖记忆。
这些,难道都是该被“终结”的“无谓牵挂”吗?
若失去了这些,纵然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与那被封印在归寂海眼、只剩下暴戾与毁灭本能的寂灭魔鲲,又有何区别?那样的“终焉之主”,不过是一具被力量奴役的行尸走肉!
“不对!”
林浪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上,那双原本因迷茫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清明!
“我的道,是寂灭,亦是创生!”
“终结并非目的,而是轮回的一部分,是为了涤荡污浊,为了……更好的新生!”
“我守护我在意的一切,这份心意,不是桎梏,而是我力量的源泉!是我区别于那些只知毁灭的怪物的根本!”
他挣扎着站直身体,尽管摇摇欲坠,脊梁却挺得笔直。体内那躁动的“裁决”意志,似乎感受到了宿主心念的坚定与纯粹,那冰冷的审判意味中,竟隐隐透出一丝认同,缓缓平息下去。
【寂灭创生道印】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不再仅仅是力量的容器,而是真正成为了他道心的映照!道印中央,那点“起源”微光虽然依旧渺小,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明亮,与外围的寂灭之力不再是对立,而是形成了完美的平衡与循环!
“你,不过是我心中对力量捷径的贪婪与迷茫所化,并非真实!”林浪直视着那逼近的幻象,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我的路,我自己走!无需你来定义!”
那幻象林浪脸上的冰冷和嘲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扭曲与不敢置信。“冥顽不灵!那就与你那可笑的坚持,一同湮灭吧!”
他咆哮着,汇聚起全身的力量,化作一道足以吞噬一切的寂灭洪流,轰向林浪!
然而,这一次,林浪没有退避,也没有用纯粹的寂灭之力去硬撼。
他缓缓抬起双手,【寂灭创生道印】在胸前浮现,缓缓旋转。左手掌心,极致的灰暗寂灭之力凝聚,仿佛能终结万物;右手掌心,那点“起源”微光绽放,演化出充满希望的生机星辉。
“寂灭,为旧日送葬。”
“创生,为明日启航。”
“此即为——吾道!”
他双手缓缓合拢,寂灭与创生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并非融合,而是在一种玄妙的“轮回”意境统御下,形成了一道灰蒙蒙中蕴含着点点星光的奇异屏障,挡在了身前!
轰隆隆——!
纯粹的寂灭洪流狠狠撞上了这面蕴含生灭轮回之意的屏障!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洪流,在触及屏障的刹那,其狂暴的毁灭性能量,竟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磨盘之中!一部分被外层的寂灭之力同化、吸收,另一部分,则被内层的“起源”生机巧妙地引导、转化,化作了滋养屏障本身,甚至反哺林浪自身的力量!
寂灭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衰减!
而林浪身前的屏障,虽然荡漾不休,却始终未曾破碎!他站在屏障之后,身形依旧摇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璀璨如星,道心前所未有的稳固与通透!
“不——!这不可能!”幻象林浪发出不甘的咆哮,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阳光下消融的冰雪。他本就是林浪心魔所化,如今林浪道心明澈,勘破迷障,他自然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最终,在一声充满怨毒与不解的嘶鸣中,幻象彻底崩散,化作了精纯的混沌气流,回归四周。
几乎在幻象消失的同时,整个混沌虚空开始剧烈震颤。无尽的混沌气流如同百川归海,朝着林浪蜂拥而来,不再是攻击,而是最本源的滋养与馈赠!
这些混沌气流涌入他体内,疯狂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滋养着他黯淡的道印。之前因强行催动力量和道心受创而停滞的恢复进程,此刻以惊人的速度推进!
不仅如此,那混沌气流中更蕴含着一丝关于“混沌”、“轮回”的原始道韵,如同最深刻的烙印,融入他的【寂灭创生道印】之中,让他对自身道路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道印境初期的境界彻底稳固,并且向着更深层次迈进!伤势在混沌气流的滋养下飞速痊愈,七成、八成、九成……直至彻底恢复巅峰状态!甚至,比他全盛时期更加强大,道基更加雄厚!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气流的灌注缓缓停止。
林浪立于重新恢复平静的虚空,双眸开阖间,精光四射,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寂灭创生道印】在丹田处缓缓沉浮,光芒温润而深邃,其上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复杂玄奥,中央那点“起源”微光也壮大了一圈,与寂灭之力交相辉映,真正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心魔已破,道心澄澈,伤势尽复,修为精进!
这“混沌星窍”的试炼,可谓凶险万分,但渡过之后,收获亦是无比巨大。
就在这时,前方的混沌再次翻涌,凝聚成一道新的、更加凝实稳定的星光门户。门户之后,传来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的气息。
那才是通往星髓神殿真正核心区域的路径。
林浪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迈入了星光门户之中。
他的身影消失后,这片混沌虚空也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