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峰楼下事件后,苏棠的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她谨记容烬的警告,努力克制着体内那股时灵时不灵的净化之力,只在夜深人静时,会对着掌心发呆,尝试去感受那曾昙花一现的温暖光流,却总是徒劳无功。
腕间的灵蛇衔月镯冰凉温润,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让她心安不少。
而苏航的日子则忙碌而充满挑战。
作为“破邪”小队的队长,他不仅要处理青石观后续的线索追踪(虽然张老三这条线断了,但“暗阁”和“怨念结晶”的调查仍在继续),更要带领雷震和林默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磨合。
他刑警的敏锐和责任感在109局这个新舞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逐渐赢得了雷震的真心认可和林默的尊重。
然而,妹妹苏棠的净化能力曝光,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深知这份力量的惊世骇俗和随之而来的巨大风险。
109局的“保护”背后藏着什么心思,他不敢深想,但容烬那偏执的占有欲和强大的保护伞,同样让他感到不安——再强的保护,也有疏漏之时。
这天训练结束,苏航带着满身疲惫和沉重的心事,找到了正在分部静室打坐调息的云清子。
“师父。”苏航恭敬行礼。
云清子缓缓睁开眼,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这个日益沉稳出色的弟子:“寒鸮,有心事?是关于棠丫头?”
苏航点头,开门见山:“师父,我妹妹那净化之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使用它,对她自身有没有伤害?还有……109局,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问得直接,眼神坦荡而忧虑。
云清子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静室内檀香袅袅,气氛沉凝。
“苏棠的力量……其本质,为师也看不透。”云清子缓缓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纯净、强大,近乎本源,对一切阴邪污秽有着天然的、近乎法则层面的克制。这绝非普通血脉天赋或后天修炼所能企及。其根源,或许与她特殊的灵魂本质,甚至……那虚无缥缈的前世因果有关。”
“至于伤害……”云清子沉吟片刻。
“目前看来,每次爆发后她只是精神力和体力透支,并无直接损伤。但这力量如同双刃剑。
它越是强大,越是纯净,对那些依靠怨念、邪祟、阴性能量存在的存在来说,就越是不死不休的眼中钉!一旦暴露,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觊觎和追杀!其危险程度,远超她的‘至纯之血’!”
苏航的心沉了下去,拳头悄然握紧。
“至于局里的态度……”云清子看着苏航的眼睛,没有隐瞒,“凌霄局长将其视为对抗‘暗阁’乃至更深层威胁的战略级力量,是109局必须掌握在手中的‘净化之源’。保护她,既是职责,也是巨大的利益驱动。”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苏航未曾想过的提议:“为师有个想法,或许能给她多一层保障。让她在109局挂一个‘特别顾问’的虚衔。
无需参与具体行动,只在必要时,由局里提供绝对安全的场所和环境,请她出手净化一些棘手的、无法用常规手段解决的怨念污染或邪祟残留。
作为交换,109局将动用所有资源,为她提供最高级别的身份保护、信息屏蔽和安全预警,成为她除容烬之外的另一重后盾。”
云清子语重心长:“寒鸮,容烬很强,强到足以震慑绝大多数宵小。但他并非万能。
妖灵界本身就有诸多事务需要他分心处理,据为师所知,他本尊乃是上古白蛇之躯,每到寒冬时节,受天地规则所限,本体便会陷入深度冬眠。
届时,他的人形灵体若是强撑着不睡,那灵力会暴跌至低谷,实力十不存一!若在那时强敌来袭,他护佑苏棠……恐怕会力有不逮!”
“冬眠?!灵力暴跌?!”苏航瞳孔骤缩,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容烬对苏棠能力暴露如此暴怒,为什么云清子会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原来他自身竟有如此致命的弱点!
“师父,此事当真?”苏航声音凝重。
“千真万确。”云清子点头,“这是上古蛇族的天性,亦是天地法则对强大生灵的一种平衡。容烬再强,也难以完全违逆。这个冬天……恐怕不会太平。”
苏航沉默了。云清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沉重的枷锁。
他爱妹妹,希望她平安,但也深知她那颗心无法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
将她完全禁锢在容烬的羽翼下,既不可能,也违背她的本性。
而容烬那致命的冬眠期弱点,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109局的“顾问”身份,听起来像一种利用,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在规则内给予她有限施展能力空间、并换取强大组织庇护的途径。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明白了,师父。”苏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我会去找容烬谈谈。”
云顶天阙书房。
气氛如同冰封的火山。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凝固。
容烬靠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冰冷地注视着站在书桌前的苏航,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森然。
苏航顶着那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威压,脊背挺得笔直,将云清子的分析和提议,以及关于冬眠期灵力暴跌的信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没有指责,只有陈述事实和对妹妹安全的担忧。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给我妹妹一个109局‘特别顾问’的身份。平时无需她做什么,只在极端必要且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借用她的净化之力。作为交换,109局会提供最高级别的保护,成为她在你……在冬眠期力量低谷时,另一道屏障。”苏航说完,目光坦然地迎向容烬冰冷的视线。
书房内死寂一片。
“呵……”容烬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压抑的暴怒,“好一个云清子!好一个109局!揭本君的短板,惦记本君的人,还想打着保护的旗号把人弄到你们眼皮底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猛地站起身,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轰然爆发!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昂贵的摆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航!”容烬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带着刺骨的杀意,“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配来跟本君谈条件?拿她的安全来威胁本君?嗯?!”
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向苏航!苏航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跪倒在地!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调动起全身微薄的灵力苦苦支撑,眼神却依旧倔强不屈!
“我……没有威胁你!”苏航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我只是……想给棠棠多一层保障!你是强大!但冬眠期……是事实!你能保证在那个最虚弱的时候,能百分百护她周全吗?!如果……如果同时有多个强敌,或者‘暗阁’那种组织趁虚而入……”
“闭嘴!”容烬厉喝一声,眼中金红光芒暴闪!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事实?
但被一个他视为“大舅哥”的凡人,如此直白地揭穿他最大的软肋,还以此作为谈判筹码,这对他而言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他恨云清子那个老狐狸的算计!
更恨苏航这份“为了妹妹好”的、该死的责任感!
“她的安全,自有本君负责!用不着你们109局假惺惺!”容烬的声音冰冷刺骨,“滚出去!再敢提什么‘顾问’,本君不介意让109局苏市分部换个地方重建!”
苏航被那股狂暴的威压震得气血翻腾,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知道谈崩了。容烬的骄傲和占有欲,绝不会允许苏棠与109局有任何形式的“合作”,哪怕名义上的顾问也不行。
他深深看了一眼盛怒中的容烬,没有再多言,强撑着挺直脊背,转身,一步步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看着苏航倔强离去的背影,容烬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焚毁理智!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
“轰!”
整张坚固的书桌瞬间化为齑粉!木屑纷飞!
“云!清!子!”容烬咬牙切齿,眼中杀意沸腾。
这老东西,竟敢把他的弱点告诉苏航!这笔账,他记下了!
然而,愤怒过后,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却悄然蔓延。苏航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上。
冬眠期……灵力暴跌……
这是无法改变的天性法则。
以往他孑然一身,找个绝对安全的秘境沉睡便是。
但现在,他有了苏棠。
有了这个拥有惊世净化之力、如同黑夜明灯般吸引着无数危险的小女人!
他确实无法保证,在那个最虚弱的时候,能应对所有可能袭来的明枪暗箭。
109局虽然动机不纯,但其庞大的资源和信息网络,确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保护与禁锢,力量与弱点,独占与妥协……这些念头在他心中激烈碰撞。
容烬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苏市渐起的寒意。
秋天已经到了,冬天也不远了。
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必须想办法!在寒冬彻底降临之前,找到应对冬眠期灵力暴跌、并确保苏棠绝对安全的方法!
否则,他守护在掌心的珍宝,随时可能被觊觎的恶狼夺走!
而书房外的走廊阴影里,苏棠捂着嘴,脸色苍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书房内激烈的争吵和那声巨响听得清清楚楚。
哥哥的担忧,容烬的暴怒,还有那个让她心惊的词语——“冬眠期”、“灵力暴跌”……
原来,强大如他,也有致命的弱点。
腕间的灵蛇手镯传来一阵温凉的安抚之意,却无法驱散她心底涌起的巨大担忧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不能再仅仅是被保护的对象了。她必须……尽快掌握自己的力量!
为了自己,也为了保护……那个为她暴怒、为她忧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