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乱成一团。
七个污染点像七颗毒瘤,疯狂吞噬着绿色的生机,吐出黑色的死寂。银狐战士们的力量打在黑水上,就像水花溅到热油上,噼啪作响却效果不大,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蔓延。
容烬周身金光狂闪,瞬间灭掉两处黑水,但另外五处还在扩大。他魂体本就未愈,连续出手更是让他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却越发冰寒。 “雪霁!带人结阵,困住它们,别让污染扩散!”
容烬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棠可能存在的“家”被毁掉! 雪霁清贵的脸上也染上寒霜,立刻指挥族人联手布下冰霜结界,暂时延缓了黑水的扩张速度,但结界本身也在被快速腐蚀。
就在这危急关头—— 嗡!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所有人一愣。
只见那面爬满藤蔓的血脉石壁,突然透出温润的青光。石壁下的山洞入口处,光芒更盛!
是那枚寂空阵枢玉简!它自己亮了起来!
玉简(寂空阵枢)表面的古老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青光越来越盛,带着一种古老而纯净的气息,缓缓流淌出来。
那青光似乎对黑水的死寂气息极其敏感,如同遇到天敌般,主动缠绕上去! 嗤——! 青光与黑水接触,发出比容烬的金光净化时更剧烈的反应!黑水像是被烈日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连渗入地底的污染都被逼了出来,在青光中化为虚无!
“这是…静一道长的力量?”雪霁惊讶道。
容烬金瞳一缩,立刻明白了什么。
这玉简是静一留下的至宝,蕴含寂灭虚空、净化邪祟的力量,与这“熵之种”天生相克!它被同源的黑水污染和苏棠的绝望激活了!
“所有人,退开!”容烬下令,目光紧紧盯着玉简。
青光越来越强,如同潮水般以山洞为中心向外扩散,精准地扫过每一个污染点。所过之处,黑水迅速消退,被污染的土地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不过几个呼吸间,七个污染点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青光完成使命,缓缓缩回玉简之中,玉简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去,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圣地再次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几片被腐蚀过的焦黑土地,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银狐战士们更是露出敬畏的神色。
容烬快步走到山洞前,拿起那枚玉简。玉简触手温润,还残留着一丝纯净的力量。他紧紧握着它,心情复杂。
又是静一…这家伙,死了这么久,还留了后手帮了他和苏棠。
“多谢。”他在心里默念,随即眼神一厉,“查!立刻彻查圣地周边!找出任何可疑的痕迹!他们肯定有办法远程激活这些鬼东西,一定有线索!”
“是!”雪霁立刻带人去了。 … 危机暂时解除,但容烬的心并未放松。
敌人已经能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圣地内部了。这次是恰好玉简苏醒,下次呢? 他不能再轻易离开了。这里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他走到一片被青光净化后、重新冒出嫩绿草芽的土地边,缓缓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魂体的虚弱和刚才的消耗一起涌上来。
微风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忽然,他感觉手背一凉。
低头一看,是一滴晶莹的露水,从旁边草的叶尖滚落,正好砸在他手背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周围的草木叶片上,都凝结了越来越多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整片圣地都在无声地流泪。
容烬怔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在月光下静谧而生机勃勃的土地,心中猛地一颤。
他感知不到她,但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她的焦急,她的不安,她刚才的绝望,以及此刻…那无声流淌的、为他担忧的“泪水”。
一种酸涩而汹涌的情绪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触碰着那些沾满露水的叶片,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 “…别怕。” “我回来了。” “不会再走了。”
露水继续安静地凝结,滴落。仿佛在回应他。
这一刻,什么商业帝国,什么阴谋诡计,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守在这里,守着她,守这片她存在的土地。直到永远。
… 然而,容烬并不知道,就在他全心安抚圣地的时候,雪霁在圣地边缘的一处冰崖下,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的微小法器残片。
残片上,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那“熵之种”同源的气息。 敌人,确实来过。并且,可能还在暗中窥视着。
圣地危机解除,但苏棠的真灵却经历了巨大的震荡。
当那七颗“熵之种”被激活,疯狂吞噬生机时,她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也要被撕裂、污染。她拼尽全部意志去对抗,去呼唤,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她最绝望之际,寂空玉简苏醒,纯净的青光不仅净化了污染,那强大的、与静一同源的力量也如同温和的潮水,拂过她的真灵。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青光似乎对她这缕与圣地生机完全融合、纯净无比的“虚无真灵”有着特殊的亲和力。它没有伤害她,反而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她即将因过度消耗而涣散的瞬间,轻轻将她“聚拢”。
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感传来。
仿佛散逸的雾气被收拢,无形的意识找到了凭依。
当青光退去,她发现自己不再是完全虚无的状态了!
她有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却真实无比的“身体”——一滴花生米大小,清澈无比、蕴含着浓郁生机和一丝微弱净化之力的露珠。
她正悬挂在一株刚刚被青光净化过、重新挺立起来的冰缘草的叶尖上。
通过这滴露珠,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世界——近在咫尺的草叶纹理,远处容烬疲惫却焦急的侧脸,还有他周身那熟悉的、让她心安的冰冷气息。
她甚至能微微晃动身体,感受作为“一滴水”的奇妙触感。
狂喜瞬间淹没了她!虽然只是一滴露水,但这比之前那种完全虚无、无法交互的状态要好上千万倍!
这时,她看到容烬走了过来,疲惫地坐下。看着他揉眉心的动作,苏棠(露珠)的心紧紧揪起。她想安慰他,想告诉他没事了。
她集中全部意念,努力晃动身体。
啪嗒。
一滴清凉的露水,恰好从叶尖滚落,精准地砸在容烬微凉的手背上。
容烬猛地一愣,低头看向手背。
苏棠(露珠)也紧张极了,生怕这微小的动静被他忽略。
容烬的目光凝滞在那滴露水上。这露水…似乎格外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而且,手背接触的地方,传来一丝极细微、却让他魂体都感到舒适宁静的凉意,驱散了些许疲惫。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擦掉它。
反而,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滴露水。
指尖传来的触感清凉柔润,那丝舒适的宁静感更加明显了。更奇怪的是,这滴露水仿佛依恋般地,在他的指尖下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没有像普通露水那样轻易散开。
容烬的金瞳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一种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直觉击中了他——这露水,不寻常!它带着一种…让他莫名心悸的熟悉感!
是了…这片圣地因她而复苏,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滴露水,都带着她的气息。但这滴…尤其浓郁!尤其…有灵性!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摊开,看着那滴露水缓缓滑落到他的掌心。
露水在他掌心聚拢,圆润如一粒小小的珍珠,月光似乎都在它内部凝聚了。
“是你吗…”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生怕惊散了它,“…是你在用这种方式…陪我吗?”
掌心的露珠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容烬猛地攥紧了手掌,却又立刻意识到力量太大,慌忙松开,确认那滴露珠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惊喜和无限珍视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找遍了所有方法都感知不到她,却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悄然来到他身边。
从这一天起,容烬身边多了一个谁也无法理解的“宝贝”。
他用法力凝结了一个不会融化、始终冰润的小小叶形冰晶瓶子,将那滴特殊的露珠小心翼翼地放置其中,时时带在身边。
他很快发现了这滴露珠的不同寻常:
1. 不蒸发:无论是北域正午的极昼阳光,还是他身边偶尔不受控制散发的炽热妖力,都无法让这滴露珠减少分毫。
2. 聚散随心:有时他不小心力道大了,露珠会被震散成更细小的水珠,但很快,它们又会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重新汇聚成那滴完整的、圆润的露珠。
3. 独一无二:他曾试探地将它放入圣地的溪流中,它立刻就能被分辨出来——它在水中依然保持着清晰的边界,内部的光泽永不混同,他甚至能轻易地用力量将它重新引回。
4. 安抚之力:每当他情绪波动、魂体不适时,只要看着掌心这滴露珠,感受着那丝清凉宁静的气息,就能奇异地平复下来。
这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滴露珠,绝对与苏棠有关!很可能就是她存在的一种特殊形态!
虽然无法交流,但知道她以这种方式陪着自己,容烬那颗沉寂冰冷了五年的心,仿佛重新被注入了暖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易怒焦躁,变得沉稳了许多,经常一个人对着掌心的露珠低声说话,或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而苏棠(露珠)也终于找到了陪伴他的方式。她安静地待在他的冰晶“小家”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在他说话时轻轻晃动身体回应。虽然不能言语,但这种咫尺之间的相伴,已然让她无比满足。
这一切,自然落在了雪霁和偶尔来拜访的苏航等人眼里。
他们看着杀伐决断的上古蛇君,变得整天对着一滴露珠小心翼翼、自言自语,都觉得有些心酸和诡异,却又不敢多问,只当那是他思念成疾的一种寄托。
而暗处,那双窥探的眼睛,也注意到了容烬这反常的举动。
“渊主,容烬行为异常,对一滴露珠珍视异常。那露珠似有古怪,能聚而不散,疑似蕴含特殊生机。是否与目标‘苏棠’有关?”隐秘的信息被传递出去。
很快,指令传回:“一滴露珠?有趣…或许是其灵魂碎片与圣地生机结合的特殊显化。继续观察,暂勿轻动。寻找机会…试探那滴露珠。”
新的危机,悄然锁定了容烬掌心那毫不起眼、却承载着深情的露珠。
无人知晓,苏棠的灵魂,正以最脆弱也最隐秘的方式,陪伴在她最爱的人身边。而这份宁静,又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