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轰然洞开,更多的黑影如潮水般涌入,为首者竟是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面纱覆脸,其上赫然绣着一朵妖异绽放的血色曼陀罗
“章大掌柜,别来无恙啊?”女子的声音甜腻如蜜糖,浸着丝丝缕缕的媚意,与她手中那对寒光凛冽、薄如蝉翼的弯刀形成刺骨的反差,“十年了……黑水崖那笔浸透血泪的旧债,今日该连本带利,一并清算了。”
章怀印的瞳孔骤然缩紧!仿佛有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记忆深处。与此同时,林小蝶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肩头一道早已结痂的旧伤骤然灼痛起来——那是十年前黑水崖血战留下的印记,每逢阴雨或触及刻骨铭心的过往,便会如毒蛇般苏醒噬咬。
“红娘子……”章怀印喉头滚动,横刀于前,高大的身躯下意识将林小蝶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声音低沉压抑,“当年之事,是非曲直已难论清。但她们母子……与此事绝无干系!”
被称作红娘子的女子咯咯娇笑起来,笑声在破庙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邪气。她手中弯刀那冰冷的锋芒,却精准地、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遥遥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明仁:“无关?呵呵呵……好一个无关!章怀印,那你可知这孩子他……”
“住口——!!!”佟玉姑的尖叫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刺耳欲聋,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她不知何时竟已挣断了绳索,状若疯魔般朝着红娘子猛扑过去!
红娘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莲足轻抬,毫不留情地踹在佟玉姑心口。佟玉姑闷哼一声,如同断翅的鸟儿般重重摔落在地,尘土飞扬。
“哇——!”明仁被这骤然的变故彻底击溃,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那稚嫩无助的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章怀印的心窝,再用力地拧转!
“吼——!”章怀印双目赤红,胸中郁积的怒火与痛楚化作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手中长刀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雪亮匹练,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斩红娘子面门!林小蝶与他心意相通,软剑如灵蛇出洞,寒光点点,刁钻狠辣地缠向红娘子那对致命的弯刀。
面对这凌厉无匹的夹击,红娘子非但不惧,面纱下反而勾起一抹诡异至极的弧度。她手腕一翻,一枚鸽卵大小的黑色弹丸脱手而出!
“砰!”
浓烈刺鼻的烟雾瞬间在破庙内炸开、弥漫,遮蔽了所有视线,呛得人无法呼吸。章怀印屏息凝神,凭着记忆与直觉猛冲向前,长刀横扫,却只斩中一片虚无的烟幕!
烟雾如鬼魅般缓缓散去,带着硫磺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庙内一片狼藉,红娘子与那独眼大汉已如鬼魅般消失无踪。地上,只余一滩尚在缓缓扩散的、黏稠暗红的血泊。而在那血泊边缘,一个物件正静静躺在污浊的尘土里,反射着门外透进的、微弱却刺眼的光——
那竟是一只婴儿佩戴的、小巧玲珑的银质长命锁!锁面上,赫然刻着一个模糊却依稀可辨的印记……
“玉姑——!”章怀印悲恸地嘶吼,单膝重重砸落在冰冷地面,颤抖的手臂急忙抄起佟玉姑软倒的身躯。她胸前那半截断裂的刀刃格外刺眼,暗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浸透前襟,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伴随着血沫从她苍白唇角溢出,生命的烛光在风中摇摇欲熄。
林小蝶赶忙探身查看蜷缩在角落的明仁,孩子小脸毫无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好在只是惊吓过度。她刚松了一口气,抬眼却迎上佟玉姑投来的目光——那眼神中淬着刺骨的怨毒,透过垂死的浑浊,如尖针般死死钉在她身上。
“你…满意了?”佟玉姑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挤出一个字,便有更多血沫涌出,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控诉,“现在…清净了…只剩你们…一家三口了…”那“一家三口”几个字,被她咬得格外凄厉,满是刻骨铭心的讽刺。
“别说话!撑住!”章怀印目眦欲裂,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染血的衣襟,妄图堵住那致命伤口,可布料瞬间就被滚烫的血液浸透,“我带你回城!找最好的大夫!”
然而佟玉姑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带来尖锐刺痛。她喉间咯咯作响,眼神虽已涣散,却执着地聚焦在他脸上,艰难吐出几个破碎气音:“记住…那年…赛音…”话未说完,那只紧握的手陡然失力,无力垂下。她的双眼却依旧圆睁,空洞地、直勾勾地凝视着破庙顶那个漏下惨淡月光的窟窿,仿佛要把这最后的景象镌刻进永恒。
林小蝶默默走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覆上佟玉姑冰冷的唇,试图探探口气。就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她的指尖猛地一颤——这体温…低得超乎寻常!好像是刚刚断气之人应有的余温,反倒像是…早已沉寂多时了。
“呜——”
远处传来镖局特有的、穿透夜色的呼哨声。紧接着,杂乱的马蹄声与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光芒瞬间将破庙内外照得亮如白昼。明义一马当先冲进庙内,年轻的脸庞写满焦急:“爹!娘!”可当他看清地上佟玉姑那圆睁双眼、胸前插着断刀的遗体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刹住脚步,声音都变了调:“二…二娘她…?!”
章怀印一把抱起瑟瑟发抖的明仁,孩子像只受惊的小兽,立刻死死缠住他的脖子,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他颈窝。他转头看向林小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与惊疑:“红娘子…在庙里说的…关于仁儿的身世…”
林小蝶眸光敏锐地扫过门口涌入的众多镖师身影,不着痕迹地靠近章怀印,迅速在他宽厚掌心用力划下四个字:隔墙有耳!指尖的力道带着强烈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