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身体脱离车体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失控的福特车,被箱内泄露的诡异液体彻底引爆,化作一团巨大的、翻滚的橘红色火球!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两人下坠的后背上!破碎的车体、燃烧的轮胎如同致命的流星雨,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追击在最前面的那辆日军边三轮,瞬间被爆炸的烈焰吞噬,连同上面的士兵一起化为燃烧的残骸!
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章明礼和金彩云,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冰冷的松花江面急速坠落!炽热的空气与刺骨的江水形成恐怖的温差!失重感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噗通!噗通!”
两人先后重重地砸入漆黑冰冷的江水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章明礼眼前一黑,冰冷的江水瞬间没顶,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扎透每一寸肌肤,肺部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狂地蹬水!他奋力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吸入一口带着硝烟和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窒息!冰冷的江水刺激着他脸上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急切地搜寻着!
月光,艰难地穿透江上的薄雾和未散的硝烟。在不远处翻涌的黑色江水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传说中的江鲛,正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敏捷和优雅,奋力划水,朝着对岸那片茂密的、在夜色中如同黑色城墙般的芦苇荡游去!她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次划水都带着一种绝境求生的坚韧。她耳垂上,那对在如此绝境中依然未曾脱落的南洋珍珠,在朦胧的月光和水波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却无比顽强、无比温柔的柔光,如同黑暗深渊中指引方向的星辰!
是金彩云!她还活着!
章明礼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力量!他不再犹豫,咬紧牙关,忍着刺骨的寒冷和伤口的剧痛,朝着金彩云的方向,也朝着那象征着最后一线生机的芦苇荡,奋力游去!
身后,是松花江大桥上依旧在燃烧的冲天烈焰!福特车的残骸带着熊熊烈火,如同陨落的星辰,正缓缓沉入冰冷的江底,发出最后的嘶鸣。更远处,哈尔滨城区的方向,更多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炼狱!枪声、警报声、哭喊声隐隐传来…那座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在这张致命名单引发的连锁反应下,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动荡!商业帝国的崩塌,引燃了深埋地下的火药桶,将整个哈尔滨拖入了血与火的深渊!
满洲国,冬。大顶子山。
风,不再是风,是亿万把裹挟着冰碴的剃刀,在天地间疯狂地呼啸、切割!雪,不再是雪,是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的白色怒涛,狂暴地席卷着目力所及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刺眼的白,一种声音——鬼哭般的风嚎!山脊?沟壑?林木?早已在混沌的风雪中失去了轮廓,天地间唯余一片狂暴的、要将万物彻底埋葬的银白炼狱!
“吁——!”
章明礼用尽全身力气勒紧缰绳!身下那匹神骏的关东大马发出一声高亢而带着恐惧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喷出的浓重白气瞬间在章明礼冻得发紫的眉睫上凝成厚厚的冰壳,模糊了视线。他身后,十二匹同样雄健、驮着沉重貂皮箱笼的驮马,在镖师们声嘶力竭的呼喝声中,勉强止住脚步,沉重的铁蹄深深陷入及膝深的积雪,碾出凌乱而绝望的深坑。
“少爷!不能再往前硬闯了!”
老镖师赵铁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蹭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到章明礼马前。他冻得通红发紫的脸如同风干的枣子,鼻子更像一颗熟透的山楂,在狂风暴雪中剧烈地颤抖着。他费力地仰起头,声音被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前面…前面就是‘鬼见愁’栈道了!这鬼天气…这雪崩的兆头…栈道悬在万丈崖上,风一吹就能把人卷下去喂了山神爷啊!咱…咱得找个背风的地儿…”
“不能停!”
章明礼猛地挥手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风雪的咆哮!他抬手,用带着厚厚皮手套的手背,狠狠抹掉睫毛上厚重的冰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惊人意志的眼眸!那目光如同穿透风雪的鹰隼,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混沌的风暴核心。
“这批货!是打通北满商路的关键!是章家在关外立足的根基!必须在冬至前…送到满洲里!晚一天…就废了!”
他拍了拍马鞍旁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狭长樟木箱,那里面装着比貂皮更重要的东西——打通关节的“硬通货”和家族的信誉!
“咔嚓——!”
就在章明礼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极其突兀、如同骨骼断裂般的脆响,猛地从左侧陡峭的山崖顶上传来!那声音在风雪的呜咽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不是雪压断枝!
是踩断冰凌的声音!
“有人!”
章明礼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右手如同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唰啦”一声,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德国造毛瑟c96盒子炮(俗称镜面匣子)已然出鞘,冰冷的枪身瞬间汲取了他掌心的温度!
“砰——!”
枪声撕裂了雪幕!如同死神的狞笑!第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耳耳廓呼啸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子弹高速旋转带起的灼热旋风!
“噗!”
一声闷响,子弹狠狠钻进了他身后一匹驮马背负的樟木箱笼!坚硬的樟木瞬间被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的紫貂皮如同喷溅的鲜血般散落出来,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刺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