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惨叫着向后倒飞,重重栽进那冒着寒气的冰窟窿,溅起大片浑浊刺骨的水花!
就在赵铁柱枪声未歇的刹那——
“哒哒哒哒哒——!!!”
那挺缠绕着油浸麻布的重机枪,终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地狱熔炉开启般的狂暴咆哮!架枪的老兵眼神如同万载寒冰,肩膀死死抵住震颤的枪托,沉稳而致命地左右摆动。炽热的子弹链化作一条条咆哮的钢铁火龙,带着撕裂布帛、洞穿灵魂的尖利啸音,狠狠抽向冲锋的日军!死亡的风暴!冲在最前排的白色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瞬间如同朽木般栽倒!冰屑混合着猩红的血肉碎末在弹道上猛烈炸开,形成一片片短暂而妖异的血雾!
“趴下——!!!”
章明仁肝胆俱裂,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全身力量瞬间爆发,如同护崽的猛虎,将身旁的章万财狠狠扑倒,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堆之后!自己则用那宽厚如山的脊背,毫无保留地覆盖住少年单薄的身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灼热的子弹带着致命的气流,如同毒蜂般“嗖嗖”擦着头顶、身侧飞过!冰冷的雪沫无情地灌进他的脖颈,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头那滚烫如岩浆的愤怒与无边无际的恐惧!他艰难地抬起沾满雪泥的脸,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与纷飞的血雪——
只见马镇山那高大如岳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巍然屹立在敞篷装甲车的车斗之上!狂暴的朔风卷动着他敞开的羊皮大氅,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战旗!他一手铁钳般扣住冰冷的车栏,另一只手如同战场上的交响指挥棒,沉稳而有力地挥动着,面容沉静如古井深潭,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穿透混乱的硝烟与死亡,精准地捕捉着战场的每一丝变化,调度着每一处致命的火力!他腰间那把标志性的、饱饮敌血的鬼头大刀,在弥漫着死亡硝烟与惨淡晨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冰冷刺骨的、象征着不屈与决绝的凛凛寒芒!那光芒,仿佛能斩断风雪,劈开绝望!
枪声、爆炸声、垂死的哀嚎、愤怒的呐喊……所有声音混杂、扭曲、沸腾,最终熔铸成一曲在冰与火地狱中奏响的、悲怆而狂暴的死亡交响曲!时间在这炼狱中变得粘稠如血,漫长如无尽寒冬。终于,当最后一具试图爬过中间死亡地带的白色躯体,被一颗精准的步枪子弹贯穿头颅,颓然扑倒在冰面上后,喧嚣的战场骤然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的真空!
冰面上,横七竖八地陈列着十几具穿着雪地伪装的日军尸体。殷红滚烫的鲜血如同不甘的毒蛇,从他们破碎的躯体内汩汩涌出,在洁白的冰面上肆意蜿蜒、交汇、渗透,最终冻结成一幅幅巨大、狰狞、散发着浓烈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猩红冰雕!寒风卷过,带来浓烈得令人作呕的、如同铁锈浸透骨髓般的死亡味道。
马镇山面色阴沉如千载玄冰,矫健地从装甲车上跃下。厚重的军靴踏在染血的冰面上,发出沉重而压抑的“嘎吱”声,仿佛踏碎了敌人的脊梁。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这片修罗场,最终定格在脚边一张被寒风卷得半开半合的纸张——那是一张日军的作战地图!上面用刺目的猩红箭头和精确的标注,清晰地勾勒着他们企图偷袭江桥的毒计和火力配置!马镇山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实质的刀锋!他猛地抬起沾满泥泞与敌人污血的沉重军靴,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和极度的轻蔑,狠狠碾踏上去!将那张承载着阴险图谋的纸张,连同其代表的卑劣野心,一同踩进肮脏冰冷的雪泥深处,彻底践踏!
他弯腰,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从一具鬼子尸体旁拾起一个圆滚滚、沉甸甸的铁疙瘩——那是一枚未曾爆炸的日式手雷。他掂量了一下,仿佛在掂量一块顽石,随手抛给大步走来的赵铁柱。然后,他转向正拉着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章万财艰难起身的章明仁。马镇山的面容异常凝重,眉头紧锁成一道深刻的沟壑,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沉重忧虑和一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光芒。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呼啸的寒风,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明仁啊,”
他的目光深深刺入章明仁的眼底,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话语烙印进去,
“告诉你哥,他运来的那批貂皮…”
他的话语在这里刻意地、沉重地顿住!仿佛那貂皮背后牵扯着一条关乎千万人生死的无形锁链,又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该在少年面前揭开这残酷真相的最后一角。
就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绝密即将脱口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核心的恐怖悸动,骤然从遥远的天际线滚滚碾来!声音并不尖锐刺耳,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五脏六腑都随之共振的、沉重到无以复加的压迫感!如同沉睡在北极冰盖之下的洪荒巨兽,在云端发出了一声宣告末日的低沉咆哮!
紧接着!
“咻————呜————!!!!”
一种尖锐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让头皮瞬间炸裂的恐怖破空呼啸声,由远及近,如同亿万冤魂齐声发出的死亡号角,以无可阻挡、毁灭一切的气势,疯狂地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染血的江岸,铺天盖地、压顶而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空气都在它面前发出绝望的尖啸,充满了将一切化为齑粉的终极恐怖!
马镇山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是无数次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对死亡气息近乎本能的极致感应!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如同实质闪电般的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