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混乱与星璇那句“养蛊”的断言,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金色的血液在暗银星核上灼烧出刺目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星辉紊乱后的焦灼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几位道宫长老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星璇扶起,喂下保魂丹液,将她带离观星台救治。东方明月眉头紧锁,清冷的眸光在玄一和那片崩坏的命运星轨间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轩辕凤舞则握紧了拳,额间神火印记不安地跳动,那“养蛊”二字,像一根刺扎进她高傲的心。
玄一静立原地,银发在渐息的风中垂落。他看了一眼星璇被带走的方向,紫瞳深处晦暗不明,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走下观星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他无关。
“大师兄……”有弟子低声唤道,语气担忧。
玄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需要回到自己的寝殿——【听雨轩】。那里有师尊亲手布下的阵法,能让他纷杂的心绪稍得平复。
听雨轩位于道宫深处,倚着一片万年紫竹林而建,檐角挂着风铃,随风轻响,清幽异常。殿宇不算宏伟,却处处透着雅致,一砖一瓦都浸润着古老的道韵。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竹叶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就在玄一即将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殿前那片茂密的紫竹林,随即恢复自然,推门而入。
殿内,琉璃灯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简洁的陈设。一张玉榻,一方书案,几个蒲团,仅此而已。
玄一并未就寝,而是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枚温润的玉简,指尖摩挲着上面古老的纹路,似乎陷入了沉思。
约莫一炷香后。
“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痛苦与无助的呜咽,从殿门外传来。声音软糯,能瞬间勾起人心底最柔软的怜悯。
玄一抬眸,只见殿门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扒开一条缝隙。一颗小小的、雪白的脑袋探了进来,那是一双如同浸染了晚霞的、水汪汪的狐狸眼睛,此刻正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它的一条后腿蜷缩着,雪白的毛发上沾着些许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雅惑人的异香。
这是一只幼小的白狐,看起来不过巴掌大,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小狐狸怯生生地、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走到玄一脚下,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袍角,发出更加委屈的呜咽声,仿佛在祈求收留。
玄一低头看着它,紫瞳中映出小狐狸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沉默片刻,缓缓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那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狡黠,稍纵即逝。
然而,玄一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它时,却方向一转,落在了它那只“受伤”的后腿上,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灵光。
“伤得不轻。”玄一语气平淡,“不过,青丘狐族的‘幻形敛息术’固然精妙,却也不必用在此处,苏九儿姑娘。”
“……”
小狐狸蹭他袍角的动作瞬间僵住。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那弱小可怜的小白狐身上,骤然爆发出迷蒙梦幻的粉色光华!光芒并不刺眼,却瞬间笼罩了整个听雨轩,空气中那股异香变得浓郁醉人,仿佛能侵蚀人的神智。
光影扭曲中,那小狐狸的身影急速拉长、变幻。
粉光散去,原地哪里还有什么小白狐?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她身着绯色烟罗软纱裙,裙摆缀着细碎的宝石,行动间流光溢彩,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慵懒风情。眉眼含春,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最勾魂夺魄的是她那双眼睛——依旧是狐媚的轮廓,眼尾微微上挑,流转之间,天然带着一股让人心跳加速的媚意,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苏九儿,青丘狐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公主,九尾天狐血脉的继承者。
她赤着雪白的双足,轻盈地站在冰凉的地面上,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被戳穿身份,她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掩唇轻笑,声音酥媚入骨:“哎呀,不愧是玄一师兄呢,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人家只是想看看,能让二十六家圣地同时下嫁的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嘛。”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悄无声息地施展着狐族天生的魅惑之术。寻常修士,只怕看她一眼,听她一言,便要心神失守,任其摆布。
玄一却仿佛浑然未觉,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带着一丝了然:“苏姑娘的‘惑心妖瞳’已臻化境,佩服。不过,我这听雨轩虽陋,阵法却还是能抵挡些许外邪的。”
苏九儿笑容微滞,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无往不利的魅惑之力,在靠近玄一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之力悄然化去。这绝非筑基期能做到的!
她心中惊疑,面上却不露分毫,莲步轻移,靠近玄一,吐气如兰:“师兄说笑了,九儿哪是什么外邪?只是好奇,师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引得星璇姐姐不惜反噬也要窥探呢?”
她伸出纤纤玉指,似要抚上玄一的胸膛,动作暧昧,实则暗藏探查之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玄一衣袍的刹那——
“铮!”
一声轻微却锋锐无匹的剑鸣,毫无征兆地自玄一袖中响起!
并非实体长剑出鞘,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无形无质,却带着斩断情丝、破灭万幻的凛冽剑意!
苏九儿如遭雷击,娇躯剧颤,猛地缩回手,踉跄后退两步。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骇然与一丝……恐惧!
那股剑意并不强大,却精准地斩在了她魅术的根源之上,让她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剑意中蕴含的法则,似乎……专克她狐族神通!
玄一依旧站在原地,袖袍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苏九儿,眼神深邃如古井:
“青丘的幻术与魅惑,确实独步天下。不过……”
他话音微微一顿,袖口似乎无风自动了一下,一抹极其黯淡、若非苏九儿血脉特殊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剑影一闪而逝。
“苏姑娘可知,这世间有一柄,专斩孽缘、破尽虚妄的……‘斩缘剑’?”
苏九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妩媚风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与凝重。斩缘剑!那是狐族古籍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禁忌之器,对它们这些依靠情缘、魅惑修炼的妖族,有着天生的克制!
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知道?甚至……似乎能引动其意?!
她死死盯着玄一那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只有筑基期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还要……危险!
殿内,暧昧的气息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形的对峙与凛冽的剑意余威。
苏九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妩媚的笑容重新浮现,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谨慎与探究:“玄一师兄,真是……深藏不露呢。”
而玄一,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袖中的手指,轻轻搭在了那枚看似普通、却内蕴乾坤的玉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