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于命运……可得……解脱……”
那来自命源之锁的冰冷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玄一最为摇摇欲坠的心神间隙。解脱?何等讽刺!这枷锁本身,便是他一切痛苦的源头之一!
然而,在这内外交攻的至暗时刻——外有混沌祖炁裹挟的万古苍茫意念洪流冲击,内有命源之锁的恶毒蛊惑——玄一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流转着众生悲喜的紫瞳,深处的迷茫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散去,显露出其下万载不化的寒冰与……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
“为何求道?”
玉扣那古老沧桑的疑问再次于心神回荡。
为何?
是为睥睨诸天,执掌万界生杀?如敖无极、璃月那般?
是为超脱轮回,得享永恒自在?如那无数在景象中挣扎求存的生灵所渴望?
还是……为了解开身上这该死的枷锁,向那布局者复仇?
不!都不是!
一幕幕画面在他心间闪电般掠过:界域战场上面对外族入侵时,身后需要守护的宗门与苍生;修为跌落百年间,道宫弟子眼中依旧不变的敬重(无论这敬重背后是否藏着其他);星辰庭院中,那几位未婚妻虽心思各异,却也曾在他遇险时下意识出手;以及……道衍宫主燃魂祭宫时,那最后看向他的、复杂难言却终究带着一丝庇护的眼神……
守护、承诺、因果、乃至……不甘与愤怒!
这些情感,纷繁复杂,却无比真实,构成了他玄一存在的痕迹,是他区别于那冰冷宇宙、无情法则的……根本!
力量?永恒?若失去自我,沦为力量的傀儡,或化作永恒的石像,那与湮灭何异?!
“我之道……”玄一染血的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这意识的空间中轰然响彻,“不为超脱,不为永恒,更不为你这狗屁命运!”
他猛地抬头,紫瞳之中迷茫尽去,只剩下如初生星辰般纯粹而坚定的光芒!
“只为——我心之所向,念之所执,身之所系!”
“守护该守护的,斩断该斩断的,追寻该追寻的!”
“我道即天,我心即理!”
“这枷锁,这命运,若阻我路……”
他意念如刀,悍然斩向那试图蛊惑他的命源之锁意念,同时,主动引动着那磅礴的混沌祖炁与万古苍茫的洪流,不再抗拒,而是以新生道源为核心,以那坚定不移的“我道”为灯塔,开始了疯狂的炼化与吸收!
“那便——碎了它!逆了它!”
“轰!!!”
仿佛开天辟地的巨响在他体内爆发!新生的道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膨胀!其上那鸿蒙光辉炽盛如烈日,先天道纹如同活了过来,演化出守护、毁灭、自由、因果……种种与他道心相合的法则意蕴!
混沌祖炁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化为了最精纯的资粮!万古苍茫的意念洪流不再试图同化他,反而被他那坚定的“我道”所梳理、吸收,化为他道心坚定的基石与阅历!
他的修为境界如同坐上了跨越星河的龙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突破!
化神巅峰……炼虚……合体……大乘!
并且,势不可挡地朝着那凡俗修士梦寐以求的仙凡壁垒——渡劫期,发起了冲击!
而眉心的命源之锁,在他这坚定道心与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了尖锐到极致的悲鸣!二十六色光丝疯狂扭动、闪烁,试图收紧、压制,却仿佛遇到了克星!玄一那“我道即天”的意志,如同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在了这束缚命运的核心之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某种至高规则断裂的脆响,自玄一眉心传出!
那二十六色光丝凝聚的锁扣中央,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骤然出现!虽然未能彻底崩碎,但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那股抽取生命本源的力量被强行中断、反噬!锁扣本身都变得虚幻了不少,仿佛随时会消散!
“不——!”一道充满惊怒、仿佛来自无尽遥远之地的模糊意志,透过那锁扣的裂痕,传入玄一感知,随即又如同被掐断般消失。
也就在命源之锁受创、玄一道心彻底明澈、修为冲击渡劫壁垒的这巅峰一刻——
他识海中那枚玉扣,似乎终于认可了他的道,达到了某种触发的条件!
玉扣不再散发光芒,而是猛地一震,其表面那映照古今的纹路骤然活了过来,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影。那光影之中,不再是过去的战斗景象,而是一幅极其模糊、却让玄一心神剧震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位于诸天万界之上的神秘空间,二十六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无上本源气息的光柱,贯穿虚无,它们的末端……赫然连接在一个被无尽混沌气流包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的……巨大无比的“茧”状物之上!
而玄一眉心的命源之锁,其二十六色光丝,赫然与那二十六道光柱……同源!并且,仿佛只是那巨大“茧”状物延伸出来的……极其细微的一缕分支!
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测,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玄一的脑海!
难道……这二十六道婚约,这命源之锁,不仅仅是为了束缚和汲取他的力量……更是要将他,作为养料,去滋养、去唤醒……那个位于无尽虚无之上的……“茧”中的存在?!
他,玄一,以及那二十六位身负顶级命格的未婚妻,都只是……唤醒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祭品与钥匙?!
光影一闪而逝,玉扣恢复平静。
但玄一的心中,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新生道源轰鸣,渡劫期的磅礴力量在他体内奔腾流转,虽然距离巅峰时期依旧遥远,但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混沌归墟,穿透了不朽道宫,望向了那冥冥之中,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原来……如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锋利到极致的弧度。
“这场戏,我接下了。”
“只是这结局……由不得你来写!”
百年之期未至,潜龙已出深渊。
而棋盘之外的执棋者,似乎也并未料到,这枚看似已废的棋子,竟在绝境中,窥破了棋局的一角真相。
风暴,将起于青萍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