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于一声爆炸。
一声,响彻在紫阳剑宗【神剑谷】上空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爆炸。
在《真理的曙光》发行之后,紫阳剑宗作为东域最顶尖的炼器宗门,自然是第一批,对“科学”产生浓厚兴趣的势力。他们斥巨资,从黑市上收购了数把【昊然二式】的样品,并集结了宗门内最顶尖的炼器大师,试图对其进行逆向工程。
他们成功地,山寨出了“灵能钢铁”。虽然性能只有原版的七成,但也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模仿出了“线圈加速阵列”,虽然能量转化率低得可怜,但好歹能把一枚铁钉射出去。
在耗费了无数资源,炸毁了十七个试验台之后,他们终于,拼凑出了一把,外形与【昊然二式】有九成相似的山寨品。
然后,在宗主和所有炼器长老的殷切注视下,他们进行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高功率测试。
结果是灾难性的。
由于缺乏最核心的《电磁学原理》作为理论支撑,也由于他们的加工精度,根本无法满足设计要求。那把被寄予厚望的山寨品,在能量输出超过临界点的瞬间,其内部的加速线圈发生了恐怖的能量逆流!
轰!!!
一声巨响。
不仅炸膛,更是引爆了整个试验台的能量储备。
紫阳剑宗最宝贵的、传承了三千年的【地火铸剑炉】,当场被炸成了漫天碎片。主持测试的金丹后期大长老,身受重创,险些当场陨落。
这场代价惨重的爆炸,如同最响亮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所有还抱着一丝“我们也能自己搞”幻想的宗门脸上。
他们终于,以一种最痛苦、最屈辱的方式,领悟到了一个真理——
没有系统的、成体系的科学理论作为指导,任何试图模仿的行为,都不过是孩童玩火,最终只会引火烧身。
闭门造车,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条。
……
三日后,青云宗,山门之外。
一副足以载入东域史册的、堪称“万国来朝”的盛况,出现了。
天穹之上,一艘艘造型各异、华丽无比的巨型飞舟,如同约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东边,是天火门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赤金火鸦”飞舟。
西边,是百草谷那由活体藤蔓编织而成、鲜花盛开的“百花玉辇”。
北边,是紫阳剑宗那如同一柄出鞘利剑的“紫电穿云梭”。
……
碧水阁、惊雷堂、万兽山庄……
曾经联合发布“谴责声明”的东域三十七宗,此刻,他们的宗主或太上长老,几乎全员到齐!
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顶尖大人物,此刻,却都像最守规矩的小学生,谦卑地,将自己的座驾,悬停在了青云宗的护山大阵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静静地,等待着山门内的通传。
这个画面,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投降。
……
【第一阶梯讲堂】。
这里,没有威严的宗主宝座,没有肃杀的议事氛围。
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课桌,和一块巨大的、写满了板书的黑板。
李昊然,就悠闲地,坐在那张属于“教师”的讲台上。
在他的两侧,苏冷月、洛云曦、风清玄、沐清颜,甚至连穿着一身崭新“烧火工”制服的霍灵天,都赫然在列,组成了一个阵容豪华到足以让整个东域都为之窒息的……面试官天团。
而那些在外界呼风唤雨的宗主们,则像一个个等待着成绩单的孩子,局促不安地,坐在了过去只有外门弟子才有资格坐的听课席上。
这种身份的巨大倒错,让整个讲堂的气氛,压抑而又诡异。
“咳……”
最终,还是脸上一片焦黑、用灵力幻化出一条手臂的紫阳剑宗宗主——张承剑,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对着讲台上的李昊然,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校长。”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悔恨,“我紫阳剑宗错了。”
他没有丝毫隐瞒,将宗门内那场损失惨重的炸膛事故,原原本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我等,妄图以凡俗之智,窥探真理神威,最终酿成大祸,险些断送了宗门三千年的炼器传承。我今日前来,不求其他,只恳求李校长,能大发慈悲,向我宗开放真正的《电磁学》与《材料学》之无上大道!我紫阳剑宗,愿献出宗门秘库中,所有关于‘庚金之气’的千年感悟,作为交换!”
他的话音落下,天火门宗主霍烈阳,也立刻站了起来。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坐在“面试官”席位上、正低头专心致志做数学题的、自己那个“不肖子”,然后,同样对着李昊然,行了一个大礼。
“李校长,犬子无状,给贵院添了麻烦,我这做父亲的,在此,向您赔罪了。”
“我天火门,愿将名下三成的‘地火晶石’矿脉,无偿!转让给科学与真理学院!只求能获得一个,与贵院在‘热力学’与‘能源应用’领域,进行‘合作研发’的宝贵机会!”
一个又一个宗主,站了起来。
他们提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谦卑,一个比一个丰厚。
割让矿脉,上缴秘籍,交换弟子……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赤裸裸的“乞求”了。
然而,在这所有的声音中,百草谷谷主沐晨心,却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宗主,都为之震惊的请求。
她站起身,对着讲台,微微欠身,目光,却落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眼神复杂。
“李校长,”她的声音,清雅而又坚定,“小女清颜,能拜入您的门下,学习真正的‘生命大道’,是她的荣幸,也是我百草谷的荣幸。”
“我今日前来,不为矿脉,不为秘籍。”
“我只为,我百草谷那数万名,依旧在用最原始、最愚昧的方式,去探索生命奥秘的弟子们,求一个未来。”
她抬起头,直视着李昊然,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恳请李校长,能批准,在我百草谷,开设【科学与真理学院】的第一个,分校!”
“我百草谷,愿无偿提供所有土地、灵植、药圃,并全面推行学院的教材与考核标准!只求,能让‘科学’的种子,也在我百草谷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开办分校?!”
这个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核弹!
所有宗主,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沐晨心。
这已经不是投降了!
这是归化!是彻底放弃自己的道统,全面融入对方的体系!
然而,李昊然,却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平静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写满了渴望、震惊、与不安的脸。
“技术,可以开放。合作,可以进行。甚至,分校,也可以开办。”
他的话,让所有宗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有一个,前提条件。”
“所有的合作,所有的分校,都必须在一个统一的、标准化的框架之下进行。否则,只会造成新的混乱与技术壁垒。”
“因此,我提议——”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庄重而又威严。
“成立一个,【东域科学发展与教育联盟】!”
“凡加入联盟的宗门,必须无条件承认,《真理的曙光》为联盟最高学术指导纲领!必须在各自宗门内,强制推行,为期至少五年的,基础数学义务教育!必须定期,派遣宗门内最优秀的弟子,来我青云宗总院,进行考核与进修!”
“我青云宗,将作为盟主,负责制定所有技术标准、输出所有教材、以及保留对所有不遵守联盟规定者,进行‘真理说服’的最终权力。”
讲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宗主,都面面相觑。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涩、无奈,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平等的“霸王条约”。
他们交出的,是宗门延续了万年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自主权”。
但他们得到的,是一张能让他们,和他们的宗门,免于被这个疯狂的新时代,所淘汰的船票。
最终。
紫阳剑宗宗主张承剑,第一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对着讲台之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却如同神明般俯瞰着他们的身影,深深地,鞠下了他那颗,曾经高傲了近千年的头颅。
“紫阳剑宗愿意加入联盟!”
“谨遵李校长!不!谨遵盟主,号令!”
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天火门,愿加入联盟!”
“百草谷,愿加入联盟!”
“碧水阁,愿加入联盟!”
……
所有的宗主,都站了起来。
对着那个男人,低下了他们的头。
旧的,各自为政的、混乱的宗门时代,在这一刻,伴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躬身,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一个新的,以“科学”为最高信仰,以青云宗为绝对核心的……
东域联邦。
雏形,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