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贪婪的目光死死黏在最近那块金砖上——它冰冷、沉静,在洞口透入的惨淡天光下,泛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厚重到令人发狂的暗金光泽。
岩石后的青山,食指虚扣在SVd冰凉的扳机上,呼吸放得极轻极缓。
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套着老莫那颗因用力而剧烈起伏的后脑勺。山风穿过林隙,呜咽声卷过耳畔,带着湿冷的腐叶气息。三狗喉咙里的低吼几乎凝成实质,紧贴着他小腿的肌肉硬如铁块,大狼的鼻翼急促翕动,捕捉着下方传来的每一次金属摩擦和粗重喘息。
老莫扑到最近一块滚落的金砖旁,枯瘦的手爪贪婪地抓上去,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发出满足的呻吟。他试图抱起那块砖,却低估了那惊人的分量,脸憋得紫红,金砖只离地寸许又重重砸落,溅起泥点。
“快!搬!能搬多少搬多少!”他嘶吼着,自己则手脚并用,像条鬣狗般往那豁口里钻,想从里面抠出更多。
就在这时,一直高度紧张负责警戒的那个汉子猛地抽动了一下鼻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莫……莫爷!”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那片被浓密树冠遮蔽的幽暗林子,“有……有动静!好多……好多人!朝这边来了!”
老莫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作一片死灰般的惊骇。他猛地扭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瞪向警戒汉子所指的方向。林子深处,除了风穿过枝叶的呜咽,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沉闷的、杂乱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是很多人快速行进时靴底踩在厚厚腐叶层上发出的、无法完全掩盖的声响!
“操!”老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他低头看了一眼坑底那片刚刚显露的冰冷金属,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甘和绝望,随即猛地抬头,那眼神里只剩下亡命之徒的凶狠。
“抄家伙!妈的,拼了!”他嘶吼着,一把抓起了扔在地上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拿铁锹的汉子也赶紧捡起随手丢在一边的枪。
岩石后的青山,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了老莫脸上那瞬间变幻的复杂表情,也听到了那林间由远及近、绝非善类的脚步声。他紧握着手中的AKm,身体如同捕猎前的豹子般蜷缩起来,所有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老熊岭这片死寂的腹地,瞬间被金属的冷光、挖掘的欲望、逼近的危机和浓得化不开的杀机彻底点燃。
远处,青山的望远镜视出现了一行四人,没见过,也不认识。
那四人呈一个松散的楔形队列,动作迅捷而专业,正无声地拨开藤蔓,朝着老莫所在的坡地快速逼近。
打头的是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汉子,手里端着一把保养得锃亮的五六半,枪口微微下压,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敦实的光头,满脸横肉,五六半背在背后,手拿着一把开山刀,刀身宽厚,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第三个人戴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动作异常灵活,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垫后的是个高个子,背着一个鼓胀的帆布背包,手里也是五六半,步履沉稳,目光同样警惕地扫视着侧翼和后方。
他们的穿着虽不算统一,但都透着股干练和野性,绝非山民,更不是老莫那种草台班子能比的。步伐沉稳有力,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却几乎不发出明显的声响,显然是刻意控制着落脚点。
他们前进的方向极其明确,正是那单调而清晰的“叮…叮…”敲击声的源头!
青山的心猛地一沉。这伙人,动作比老莫那帮乌合之众快了不止一筹,而且目标同样精准——他们就是冲着老莫的挖掘点来的!望远镜的视野里,那打头的精瘦汉子似乎捕捉到了坡地上晃动的人影,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凶狠,一个极快的手势打出,身后三人立刻散开,各自寻找掩体,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光头和鸭舌帽分别扑向左右两侧的巨大树根后,高个子则迅速矮身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帆布包被轻轻放在脚边,五六式紧握在手。
老莫那边显然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莫爷!他们…他们来了!好快!” 老莫猛地从坑边弹起,脸上残留着泥土和汗渍,狂喜和贪婪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看清了林间逼近的人影,那专业的动作和无声的压迫感让他瞬间明白了差距。他手忙脚乱地抓起那把破旧的步枪,但动作僵硬,枪口都在微微发抖。
“操他姥姥的!应该是老秦的人!”老莫嘶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困兽般的疯狂,“抄家伙!跟他们拼了!东西不能让他们抢了!” 他一边吼着,一边试图拉动枪栓,但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笨拙。另外两个汉子也慌忙抓起身边的砍刀和铁锹,但他们的动作充满了慌乱,眼神更是惊恐万状,身体抖得像筛糠。
林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规律的“叮…叮…”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山风穿过密林的呜咽,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的杀机在迅速弥漫。省城那伙四人如同四头无声逼近的猎豹,借助地形快速向坡地包抄,冰冷的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老莫三人则像被逼到悬崖边的野狗,虽然龇着牙,但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青山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岩石后,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三狗紧贴着他的腿,喉咙里滚动着无声的威胁,全身肌肉绷紧。望远镜的视野里,省城那伙打头的精瘦汉子已经举起手,似乎在准备下达攻击指令。而老莫,正绝望地试图将枪口对准那个方向。
老熊岭深处这片被遗忘的角落,瞬间变成了一个即将引爆的炸药桶。金属的冷光在坑底若隐若现,而三方人马——螳螂、蝉、黄雀——所有的目光和杀意都交织在那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