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终于有了点暖意,老城区的雪慢慢化了,路面变得泥泞不堪,踩一脚就能沾上厚厚的泥。路边的梧桐树开始冒出嫩绿的芽,风一吹,带着点湿润的泥土气息,让人觉得舒服了不少。王宁每天放学都会去五金店帮父亲看店,父亲则去工地搬钢筋,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天黑了才回来,有时候回来的时候,鞋子上还沾着没干的泥,裤腿上也溅满了泥点。
“再过两个月,工地的活就多了,到时候就能多赚点,给你妈买些好药。”那天晚上,父亲坐在院子里擦鞋子,鞋子上的泥已经干了,结成了块,他用一根小木棍一点一点地抠着泥块,笑着对王宁说。母亲的腿有风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一直舍不得买好药,总是买些便宜的膏药贴贴。王宁看着父亲手上的老茧,心里酸酸的,点了点头:“爸,你别太累了,我放学了可以多帮你看会儿店。”父亲笑了笑:“没事,爸年轻,能扛得住。”
可这天下午,意外却发生了。王宁正在五金店里整理货物,把货架上的螺丝按照大小分类摆好,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喊着父亲的名字。他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里的螺丝,跑到门口一看,只见黄毛带着两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喷漆罐,正站在五金店门口,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那两个年轻人王宁也见过,是黄毛的跟班,一个留着寸头,一个染着红头发,两人手里都拿着木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黄毛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花衬衫,头发染得金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爸不在,你们有什么事?”王宁皱着眉,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五金店是父亲的心血,里面的每一件货物都是父亲辛辛苦苦攒钱进的,他不能让这些人在这里捣乱。
黄毛笑了笑,走到王宁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不在?那正好,我们来找你。张磊跟我们断了来往,是不是你挑唆的?以前他跟我们玩得好好的,自从跟你混在一起,就不跟我们来往了,还说要好好学习,你可真有本事啊,把一个混混教成了好学生。”
王宁刚要说话,旁边的寸头突然拿起喷漆罐,对着五金店的卷帘门喷了起来。“嗤嗤嗤”的声音响起,红色的油漆在白色的卷帘门上显得格外刺眼,很快就喷成了“欠债还钱”四个大字。那四个字歪歪扭扭的,却像一把刀子,扎在王宁的心里。
“你们别喷了!”王宁急了,冲过去想抢寸头手里的喷漆罐。可他毕竟只是个学生,力气不如寸头大,不仅没抢过来,还被寸头推了一把,摔在地上。他的胳膊肘蹭到了地上的石头,火辣辣地疼,裤子也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皮肤。
王宁爬起来,眼睛里满是怒火。他看着柜台后面放着的一把扳手,那是父亲平时用来修东西的,他顺手抄了起来,指着黄毛他们:“你们别闹了,再闹我就报警了!”
黄毛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你个小屁孩,还敢拿扳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在这一片,还没人敢跟我们这么说话。”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想把王宁手里的扳手抢过来。
正在这时,张磊跑了过来。他本来在图书馆等王宁,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心里担心,就赶紧往五金店跑,没想到正好看到这一幕。“别闹了!”张磊冲过去,拉住黄毛的胳膊,“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跟你们来往,跟他没关系!”
黄毛瞪了张磊一眼,甩开他的手:“磊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我们帮你家那么多,你爸欠了赌债,还是我们帮他垫的,你现在跟个好学生混在一起,就忘了我们了?你可真够忘恩负义的!”
张磊咬着牙,眼睛里满是坚定:“你们那不是帮我,是想拉我去打架、去偷东西!上次你们让我去帮你们收保护费,我不去,你们就打我;这次你们又来为难王宁,还在他家里的店门口喷漆,你们这根本不是帮我,是害我!我不想再跟你们混了,我想好好学习,想考大学,想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黄毛气得脸都红了,伸手就要打张磊。王宁一看,拿着扳手冲过去,挡在张磊面前:“你们别动手!”他举起扳手,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看着黄毛,“你们要是再动手,我就真的报警了,到时候警察来了,你们都得进去!”
黄毛看着王宁手里的扳手,又看了看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犹豫。可他毕竟是这一片的混混,要是被一个学生吓住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片混?他刚要说话,就看见王宁举起扳手,朝着旁边的摩托车砸了下去——“哐当”一声,摩托车的后视镜碎了一地,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那辆摩托车是黄毛的宝贝,他平时最喜欢骑着它在老城区里晃悠,现在后视镜被砸碎了,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大概没料到王宁真的敢动手。他看着碎掉的后视镜,又看了看王宁手里的扳手,心里有些发怵。
“行,你们等着!”黄毛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寸头和红头发匆匆走了。走的时候,他还回头瞪了王宁和张磊一眼,眼神里满是威胁。
王宁放下扳手,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才砸了摩托车的后视镜,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些后怕。张磊拉着他的胳膊,紧张地问:“你没事吧?胳膊肘都破了,疼不疼?”王宁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一点小伤,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没过多久,父亲回来了。他刚走到五金店门口,就看到卷帘门上的红色喷漆,还有地上的后视镜碎片,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王宁低着头,站在旁边,心里很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店,才让父亲的心血被人破坏了,以为父亲会骂他。
可父亲却没骂他,只是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胳膊肘上的伤口,说:“儿子,你长大了。”王宁抬起头,看见父亲眼里带着点欣慰,又带着点担忧,“知道保护朋友,保护家里的店,是长大了。但以后遇到这种事,别自己扛着,跟爸说,爸来处理。你还小,要是受伤了,爸和你妈该多担心啊。”
王宁点了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没想到父亲不仅没骂他,还在关心他。他攥着父亲的手,说:“爸,对不起,我不该砸他们的摩托车,也不该让他们在卷帘门上喷漆。”父亲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喷漆能擦掉,摩托车的后视镜也能赔,只要你没事就好。”
那天晚上,王宁在笔记本上写下:“以前我以为,保护朋友是靠拳头,靠跟别人打架,就能把那些坏人赶走。可现在我才知道,保护朋友不仅靠勇气,还要靠和家人一起面对的底气。如果今天不是父亲回来后没有骂我,而是骂了我,我可能会很伤心,也可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父亲的理解和支持,让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也让我有了更多的勇气去面对那些坏人。那些想破坏我们生活的阴影,其实没那么可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我们和朋友互相帮助,就能把阴影驱散。”
他把扳手放回柜台后面,看着卷帘门上的红色喷漆,虽然刺眼,却让他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他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家人和朋友在,他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