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风卷着血雾掠过耳畔，张吒的长剑在第七次劈断骨兽的脖颈时，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他反手抹掉溅在眼角的血渍，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恐怖生物，落在那道仍在吞吐暗紫色能量的裂缝上。
裂缝边缘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像一群躁动的黑色蠕虫，每一次蠕动，都有新的生物从虚无中凝聚成形。
“赵虎，带三个人守住左翼！”
他的声音在嘶吼声中炸开，长剑突然转向，剑锋贴着一名队员的咽喉划过，将其身后偷袭的骨蝙蝠钉在岩壁上。
那名队员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才发现脖颈处已渗出细细的血珠——那是张吒的剑气擦过留下的痕迹。
“将军，这裂缝在吸我们的灵力！”
赵虎的重盾重重砸在地上，将一只试图钻空子的蜘蛛怪碾成肉泥。
他的盾牌表面，那些原本流转的符文，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边缘甚至开始出现，风化般的剥落。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武器撑不了半个时辰！”
张吒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掌心的符文石碎片已经变得滚烫，石面的纹路，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烙出来的。
裂缝中那股无形的吸力越来越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顺着毛孔往外渗，在皮肤表面凝结成淡淡的白霜，又被风一吹就散，化作滋养裂缝的养料。
“惠萍的冰镜还能撑多久？”
他朝着身后大喊，同时将一块符文石碎片掷向空中。
碎片炸开的白光暂时逼退了，涌来的生物群，露出汤惠萍那边摇摇欲坠的冰墙——
冰墙表面已经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每一次被撞击，都有大片的冰屑如碎玉般坠落。
“最多一刻钟！”
汤惠萍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冰锥突然转向，将一只从侧面偷袭的骨兽冻成冰雕。
“我在裂缝东北方发现了，异常能量反应，像是……另一处符文阵！……”
张吒心中一动，他想起李老曾说过，上古传送门往往设有“子母阵”，母阵负责稳定空间通道，子阵则隐藏在周围，用于提供能量或设置陷阱。
如果能找到子阵，说不定就能切断母阵的能量供给。
“跟我来！”
他突然收剑回鞘，从腰间解下青铜匣，将里面剩余的符文石碎片分发给队员。
“每人三块，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用！赵虎，你带一半人殿后，尽量拖延时间！”
“将军！……”
赵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知道“殿后”意味着什么——
那些源源不断的恐怖生物，足以将他们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执行命令！”
张吒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拍了拍赵虎的肩膀，转身朝着东北方冲去，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
剩下的五名队员紧紧跟上，他们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甲胄上的伤口渗出血迹，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最年轻的队员小林突然脚下一软，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倒，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只骨蝙蝠趁机俯冲而下，尖啸着扑向他的咽喉。
张吒的长剑如闪电般回援，在蝙蝠即将触碰到小林的瞬间，将其劈成两半。
“捡起来！”
他的吼声震得小林一哆嗦，连忙连滚带爬地捡起长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裂缝的吸力引着，化作一道细细的红线，汇入暗紫色的能量流中。
“这传送门在吃血……”
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自己渗血的手掌，那些血珠根本来不及滴落，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向裂缝。
“它在变得越来越强……强……”
张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裂缝，在源能冲击下，还能顽强存在——
这些不断流淌的鲜血，正在成为它新的能量源。
那些死去的联盟士兵，那些仍在战斗的伙伴，他们的血都在滋养着，这道通往深渊的门户。
“加快速度！”
他不再保留力气，灵力顺着经脉疯狂运转，长剑的光芒暴涨，将前方的生物群成片劈开。
墨绿色的体液如暴雨般落下，在他们身上蚀出一个个小洞，却没人顾得上疼痛。
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谷地后，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那些狰狞的怪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整的黑石地面。
地面上刻满了与裂缝边缘相似的符文，这些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将中央一块丈许高的石碑围在中间。
石碑上的符文更加密集，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与裂缝的能量流遥相呼应。
“是子阵！”
一名队员兴奋地喊道，正要冲过去，却被张吒一把拉住。
“别动！……”
张吒的目光落在环形符文的边缘，那里散落着几具白骨，白骨的指骨仍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骨缝中残留着灼烧的痕迹。
“这是‘血缚阵’，踏入者会被符文缠住，抽干全身血液。”
他捡起一块碎石，运起灵力弹向环形阵。碎石刚一进入符文范围，就被突然亮起的红光缠住，瞬间化作齑粉。
红光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血线，像饥饿的蚂蟥般扭动着，显然在渴望新的血液。
“那怎么办？”
小林急得满头大汗，远处传来赵虎他们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破碎的脆响，显然情况已经万分危急。
张吒的目光在石碑与裂缝之间流转，突然注意到石碑顶端镶嵌着，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表面的纹路与裂缝中心的能量流完全同步。
“是‘阵眼石’！”他想起古籍中的记载，“子母阵共用一颗阵眼石，只要毁掉它，子阵就会崩溃！”
可怎么才能在不踏入血缚阵的情况下毁掉阵眼石？
石碑周围的环形符文，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像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用这个。”
一名队员突然解下背上的长弓，他的手臂已经被骨链划伤，却仍稳稳地举起弓。
“我是羽林营的神射手，让我试试。……”
张吒看着他渗血的箭囊，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支箭——箭杆上刻着符文，箭头闪烁着银光，显然是用符文石碎片打磨而成。
“距离太远，而且符文会干扰箭矢轨迹。”
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长剑上。
长剑的光芒突然变得不稳定，之前被骨兽撞击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张吒握紧剑柄，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他将仅剩的灵力全部注入长剑，剑身的光芒暴涨，裂缝处发出“嗡嗡”的鸣响，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掩护我！”
他朝着队员们喊道，同时助跑几步，将全身力气凝聚在右臂，猛地将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冲向石碑。
就在即将进入血缚阵范围时，环形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无数血线如毒蛇般窜出，朝着长剑缠去。
“就是现在！”张吒大吼一声。
那名羽林营的队员瞬间射出箭矢，箭矢精准地撞在长剑的剑柄上，改变了它的轨迹，让剑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血线，擦着石碑的边缘飞过。
“铛！……”
长剑的剑柄重重砸在阵眼石上。黑色的晶石应声裂开，暗紫色的光芒瞬间黯淡。
环形符文的红光如潮水般退去，那些血线失去能量支撑，纷纷化作飞灰。
远处的裂缝突然剧烈震颤，边缘的符文开始无序地闪烁，涌出的恐怖生物动作变得迟缓，体内的暗紫色能量流，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摇摆不定。
“成了！”
队员们欢呼起来，却被张吒一把按住。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石碑，石碑上的符文虽然不再发光，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组合，形成一个新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无数骷髅组成的漩涡，与噬灵族祭司权杖顶端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对，这不是子阵……”
张吒的声音带着寒意，他突然明白了。
“这是‘献祭阵’！它一直在收集我们的灵力和血液，用来激活更深层的传送门！”
话音未落，裂开的阵眼石，突然爆发出黑色的光芒，石碑表面的骷髅漩涡开始旋转，一股比之前强十倍的吸力从漩涡中涌出，将周围的碎石和尘土全部吸入其中。
远处的裂缝也同步响应，暗紫色的能量流变得狂暴，涌出的恐怖生物体型越来越大，身上的符文闪烁着献祭的红光。
“赵虎！”
张吒朝着西方嘶吼，却只听到兵器落地的脆响，再也没有熟悉的回应。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名羽林营的队员突然举起弓箭，朝着自己的咽喉射去。
“不能……让它激活……”
他的眼中闪烁着决绝，鲜血顺着弓弦流淌，滴在石碑上，让骷髅漩涡的光芒更加明亮。
“不要！……”张吒冲过去按住他的手，却发现队员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暗紫色——他被献祭阵的力量控制了。
越来越多的队员开始出现异常，他们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地朝着石碑走去，显然都成了献祭阵的目标。
小林死死抱住一块岩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鲜血：“将军……快走……这是个陷阱……”
张吒看着陷入疯狂的队员，看着远处逐渐稳定下来的裂缝，看着石碑上那个越来越亮的骷髅漩涡，终于明白了噬灵族的真正计划——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裂缝作为主要通道，而是要用这场战斗、这些鲜血、这些灵力，激活隐藏在地下的真正传送门，让噬灵族的主力部队直接降临。
“想都别想！”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左臂。
鲜血喷涌而出，他将流血的手臂按在石碑上，用自己的血覆盖那些骷髅符文。
“以吾之血，祭告天地……”
他念起李老教给他的净化咒，符文石的碎片在他掌心炸开，银白色的光芒顺着血液渗入石碑。
“破！……”
骷髅漩涡的光芒与银白色的光芒剧烈碰撞，石碑发出痛苦的呻吟，表面开始出现裂纹。
远处的裂缝再次震颤，这一次，它的边缘不再是无序闪烁，而是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层层剥落，露出后面虚无的黑暗。
“将军！”
小林的声音恢复了清明，他捡起地上的长刀，朝着扑来的恐怖生物冲去，“我们掩护你！”
剩下的队员纷纷醒悟，他们用身体组成人墙，挡在张吒身前，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张吒闭上眼睛，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注入血液，任由银白色的光芒吞噬自己的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石碑已经碎裂成无数块，骷髅漩涡彻底消散。
远处的裂缝也停止了涌动，边缘的符文如融化的雪般消退，最终在一声轻微的脆响中，彻底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仿佛从未存在过。
战场上的恐怖生物失去能量供给，纷纷瘫软在地，化作腥臭的脓水。
张吒踉跄着站起身，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队员，看着西方空无一人的防线，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汤惠萍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她的冰镜已经破碎，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脱臼了。
“赵虎他……”她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
张吒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西方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踩在血与脓水混合的泥泞中，发出“噗嗤”的声响，像是在为牺牲的伙伴们送行。
阳光终于穿透了硝烟，洒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张吒站在曾经是裂缝的地方，看着那道浅浅的印记，突然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传送门的谜团虽然解开了，但噬灵族的真正杀招才刚刚开始。
那个被献祭阵激活的深层传送门，随时可能在任何地方打开。
但他不会退缩。
因为他身后，是用生命守护的联盟；他脚下，是浸染了伙伴鲜血的土地；他心中，是绝不允许黑暗蔓延的决心。
传送门的谜团已解，真正的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张吒，将带着所有人的信念，战斗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