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盯着紧闭的卧室门，心中一阵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伊戈尔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张文件夹和一支录音笔。
伊戈尔打开卧室门，却发现沃尔夫此时正一脸平静地坐在床上等他。
“你没有睡觉吗？还是在等……”
“放我出去。”
沃尔夫言简意赅，直接打断他的话。
伊戈尔却自顾自走了进去，当没听到这句话，“东西我已经拿到了，我现在就拆给你看。”
“我说，放我出去。”
沃尔夫的声音，越来越冷。
伊戈尔也可不能装作没听到了。
“我不可能把你放出去冒险。”他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面上，面色平静地对着他说。
沃尔夫却拿出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匕首，指向伊戈尔，眼神冰冷。
伊戈尔表现得满不在乎，“就算你用刀指着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他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就算他知道沃尔夫可能真的会下手，他也不怕。
但下一秒，他却顿住了。
不是因为沃尔夫拿刀指着他，而是沃尔夫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伊戈尔瞬间就慌了。
“….你，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慌乱。
“钥匙。”
“你先把刀放下！”伊戈尔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沃尔夫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从刚才的观察，他觉得伊戈尔比自己还要关心自己的身体。
所以拿刀指着他没用。
指着自己，才有用。
“你别动，不要动！我……”他说着，人都要冲过去了，但因为横在脖子上的刀而硬生生压下了他的冲动。
“我再说一遍，把钥匙给我。然后放我走。”甚至都要见血了。
看着他决绝的眼睛，伊戈尔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沃尔夫心里也不好受，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解决目前的问题，也足以证明伊戈尔在他心里的分量。
本来就是无可代替的。他没办法不承认。
伊戈尔十分不情愿，却又不忍心看他受伤。他咬紧牙，最后不得不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沃尔夫见状，走下床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就准备往外走。这期间，伊戈尔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注意，那把刀就会在沃尔夫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口子。
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对视的时候都没有。伊戈尔表情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仿佛夹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沃尔夫本人，更像是伊戈尔。
仿佛这条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伊戈尔的。
他拿起钥匙就准备离开，也就是趁着这个空隙，伊戈尔瞅准时机，一边将他的刀打掉，在沃尔夫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惊人。
“..你不要走！”
你不能走。
伊戈尔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对劲了。沃尔夫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禁锢住，愣了一瞬，随即奋力挣扎。可伊戈尔依旧没有动，也没有松开他。
曾经无数次感到温暖的怀抱，如今只觉得冰凉。
他咬着嘴唇，实在是忍不住了，“伊戈尔，我求你了！”
他极少开口说“求”这个字，一般都是别人求他。
唯独这一次，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果不其然，伊戈尔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双手像是突然泄了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如果现在不放手的话，沃尔夫说不定会因此记恨上他。他一点都不想被沃尔夫讨厌，那种可能性比杀了他还难受。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同时要将伊戈尔撕裂。
他该怎么做？
他该选择让他走吗？
但他不想让沃尔夫讨厌他。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他慢慢松开了一直死死禁锢着沃尔夫的手臂，每移动一次都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像生锈的机械臂，僵硬又不能停止。
束缚消失的瞬间，沃尔夫还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没有回头去看伊戈尔现在的眼神和表情。他径直朝门外走去，离开了这栋别墅。
灯光下，将被风吹起的那一页“证据”，照亮得十分清晰。
伊戈尔独自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做出的这个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能高兴就怪了，那就不是他了。
可在临走前，沃尔夫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伊戈尔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房间内的东西能砸得都砸了，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一些其他的雕像摆件。沃尔夫还是没有回头，拿着钥匙走向大门。
没让伊戈尔跟着一起去，是因为有他在，克弗尼威尔和马克西姆就会显得十分不自在，到时候矛盾也多。
自己真的不得不去做。
伊戈尔，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
* * * * * * * *
地点，匈牙利。
沃尔夫乘坐最早的飞机前往匈牙利，在见到克弗尼威尔的时候，他的眼睛都肿了，倔强的脸上写满不甘与悲伤。
看到沃尔夫之后，他的眼睛才亮了那么一点，“哥！”
“你怎么样了？”
“哥，我没事，不用管我。重要的是把马哥救出来…..”他吸了吸鼻涕。
沃尔夫点头，“我知道，把你现在所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告诉我。”他需要进行规划，然后再想营救的路线。
克弗尼威尔如实将已知的消息全盘托出。他说，两人在匈牙利旅游的时候，突然有一辆黑车找上他们，带头的人的衣着打扮也很像中东那边的穿衣风格。他们与这帮人素未谋面，原本以为就只是倒霉遇到劫财，却没料到他们会直接将马克西姆两人带走。半途中，还是马克西姆及时将捆着克弗尼威尔的人给踹走，帮他争取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自己却被带走了。
在车上的时候就可以听说到，他们似乎来自中东，目的性也很明确，在黑海周边的国家随便抓几个人来进行人员充数，然后全部一起赶到黑海上去。
黑海。
都知道黑海被称作最恐怖的海洋，不仅是因为其恶劣的天气和多变的海流，更因为其深水层缺氧的特殊水文环境。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信息太少，也无从得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回来。
“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具体在黑海的哪个位置？”
“没…没有说具体位置。”克弗尼威尔接着说道，“但我听到他们提到了一个词….好像是，Serpent‘s den，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听错了，或者是一个代号….”
Serpen….等等。
他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代号，有些记不起来了。在哪听说过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沃尔夫开始查阅资料，克弗尼威尔就在旁边搭把手。
他的效率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查到了信息。他也在这些消息中得知了Serpent‘s den代号的幕后之人。
这不就是沃尔康斯基家族的那个私生子的组织代号吗？
沃尔夫皱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知道那个人还没有死，难道就是因为还没有死，就要重新开始整顿组织了？那伊戈尔….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往深处想。他告诉克弗尼威尔，去找辆司机来，他已经做好了计划。先潜入这个组织，后面找到马克西姆后再来执行救援任务。他让克弗尼威尔去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最好是好友，又或者是之前合作的人，让他们随时等候救援任务。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后天早上就要坐坐船去黑海，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把人救出来。你去联系一些你目前能找得到的、绝对信得过的人，不需要太多，三个就好。让他们准备好接应和海上支援，但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哥，那你呢？”克弗尼威尔问道。
“我混进去。”沃尔夫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答案，“我会在此之前将他带回来，你们负责接应就好了。”这就是他的工作，从前就是这样的。
“可这会不会…..”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先救出来，其他的先不考虑，我心里有数。”沃尔夫合上电脑，就开始收拾必要的装备了。
他们抓人是为了充数，说明需要一定数量的人手，短时间内人员流动大，混进去的机会反而更大。
“按照我说的去做，保持通讯静默，等我消息。”
他都这么发话了，克弗尼威尔还能说些什么？
沃尔夫的行动力惊人。凭借对这类组织的运作方式的了解和克弗尼威尔提供的有限信息，主要是那辆黑车的可能活动区域和对对方的一些外部特征，他很快就锁定了Serpent‘s de组织在布达佩斯的一个临时据点。一个位于废弃工业区，看似不起眼但守卫森严的仓库。
并没有选择硬闯。而是蹲守了一些时间，仔细观察他们的换岗规律、人员构成，他还摸清了他们运送那些被绑架来的人的车辆送出时间。发现这个组织目前确实处于扩张和混乱期，管理上存在不少漏洞。
机会出现在傍晚。一队外出“招募”，其实是绑架人手的小队返回，带着几个被蒙着头的“新成员”。沃尔夫一下子就注意到其中一个守卫因为之前的冲突受了点轻伤，行动有些不便，而且这家伙的体型与自己相仿，就连发色都一样。
就是他了！
沃尔夫尾随其后，在监控死角，迅速将人制服，拖入阴影之中。全程不超过十秒，就是不小心划伤了这个人的嘴角，流血了。但并不影响。他干净利落地换上对方的衣服，幸好这群人的服装比较统一，都是那种便于活动的深色作战服。稍微用泥土改变一下面部轮廓和肤色，戴上对方的头巾和部分装备，压低帽檐混入了返回仓库的队伍末尾。
仓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杂乱。空气中混杂着熟悉的机油味、汗水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昏暗的灯光下，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守卫和那些被抓过来充数的囚徒，他们个个眼神恐惧、焦虑不安。
被随意分隔在不同的区域，像等待处理的货物。
沃尔夫全程没有一丝慌乱，井条有序得融入环境。像普通守卫一样，默默扫视着周围。实则大脑飞快运转，记忆着仓库里的布局、守卫的分布、以及可能关押在某个地方的马克西姆。他的目的纯粹就只有这个。
也不能直接询问马克西姆的下落吧，这样就显得太过于刻意了。他一边需要保持警惕，一边需要观察马克西姆的行踪，也不能出现差池。
马克西姆是中途反抗被抓的，属于不安定因素，可能被单独关押，或者和同样有反抗迹象的人关在一起。
他借着巡逻的名义，在仓库里移动。大部分被关押的人都挤在几个大的铁笼子里，神情绝望，是真把人当动物看了？沃尔夫扫过每一张脸，没有发现马克西姆。
目光投向仓库深处几个用帆布隔出来的独立区域，以及角落里的几个上锁的小房间，只不过那里的戒备要更加森严。
他刚准备去那边查看，却不料，一阵呵斥和推搡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两个守卫正粗暴地拖着一个年轻人往深处走，那年轻人虽然被反绑着双手，脸上带着伤，却依旧在奋力挣扎。
“放开我！你们这群不要脸的！”
沃尔夫认出那是谁的声音。
马克西姆的声音。
他心下一凛，立刻确认了目标。但没有马上行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将马克西姆带到哪个房间去，自己才好找机会动手。
时间紧迫，他们明天早上就要开始转移，最好在今晚，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深夜时分动手。
默默记下了铁皮屋的位置，守卫的换班时间，大约是三小时一班。他退回到外围的区域，像其他无所事事的守卫一样，靠在墙边假寐。其实脑海里早就构造好了一遍遍模拟着救援路线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这种事情他干得太多了，因此没有什么负担，也没有什么挑战性。
最有挑战的，就是确保要救的人要活着。
看到他们开始换班，沃尔夫知道，这就是机会。他主动上前，跟看守马克西姆门外的守卫进行换位轮班，那人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将手里的步枪递给沃尔夫之后，就去休息了。
“等等。”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沃尔夫偏头看去，发现来的人，是亚历克斯。
他怎么来了？
沃尔夫依旧没有留出一点破绽，配合地转过身与他对视。昏暗的灯光下分辨不出他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像一头处在大雪纷飞的白狼。
他用的是地道的阿拉伯语，可能也与他的生活地方有关。但注意到这群人一般都是俄罗斯人，他也就改回了他不经常说的俄语，也就是他的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