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根黑管刚探出半寸，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装饰。
“闭气！”我一把将谢琬拽到身后，顺手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灰扑扑的布巾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抄起折扇往地上猛拍。
砖面一震，尘土腾起，像被惊扰的雾蝶四散。这招不新鲜，但对付靠气流扩散的毒烟最管用——风乱了，毒也乱了。
谢琬反应不算慢，立刻屏住呼吸，眼睛却死盯着那黑管口。她指尖还在发颤，但我没空安慰谁。趁烟未发，我纵身跃起，扇骨卡进黑管根部缝隙，手腕一拧。
“咔。”
机关回缩，黑管缩回兽首口中，连个响屁都没放出来。
我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撞上青砖，疼得差点骂娘。但这地方不能露怯，我硬是咧嘴笑了声：“裴党挺会装神弄鬼，可惜机关做得太死板。真要杀人，哪还给你留时间撬？早喷一脸了。”
谢琬喘了口气，把短剑重新插回腰间：“你那块破布……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前两天在药铺顺的。”我拍拍灰，“说是能防瘴气，掌柜还吹牛说北狄人都怕这味儿。我闻了闻，一股子陈年脚丫子味，心想准能派上用场。”
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正经点？刚才差一点咱们就躺这儿了。”
“差一点？”我晃了晃折扇，“我说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咱俩现在在哪儿？皇陵深处，头顶有暗哨，脚下是杀阵，墙上画着宫变，门后藏着玉珏——这种地方，正经人活不过三步。”
她没接话，倒是嘴角抽了抽，像是憋笑。
我也懒得再扯闲篇，转头看向那扇石门。
它立在通道尽头，高过两人，表面刻满星纹与十二地支符号，中央一道凹槽，明显是要双点触发。可这阵法排布诡异，子午相对、卯酉对冲，偏偏又在“丑”位留了个凸钮，像是故意引人去碰。
我蹲下身，取出夜明珠搁在“丑”位上。
光一照，石纹里浮出几道极细的暗线，呈放射状延伸至四周墙面。要是谁真按了这儿，怕是整片墙都会塌下来砸人。
“果然是坑。”我收回珠子，“这叫‘天干地支阵’，听着玄乎，其实就是个力学陷阱。触动错一个点，压力失衡，要么压死你，要么把门焊死。”
谢琬站在我旁边，小声问：“那怎么开？”
“双人协同。”我指着右下角的“子”和左上角的“午”，“你看，这两个位置刚好形成对角拉力。但不能先动它们。”
她皱眉：“为什么？”
“因为这是诱饵。”我敲了敲“寅”位旁边一块不起眼的石钮，“真正的开关藏在这儿，叫‘机枢隐位’。必须两个人同时按下‘卯’和‘酉’，才能激活主阵。”
她说：“听起来还是得碰东西。”
“没错。”我站起身，看着她，“你站‘酉’那边，我来‘卯’。听我口令，一起按。”
她迟疑了一瞬：“要是按错了呢？”
“那就等着裴党的人进来收尸吧。”我耸肩，“不过你放心，我推演过七种可能，只有这一种不会炸。”
“你什么时候推演的？”
“从咱们进皇陵开始。”我活动了下手腕，“每走一步，我都记下了砖缝宽度、石壁倾斜度、空气湿度——这些东西看着没用，其实是机关运行的关键参数。比如这扇门，右边比左边沉三分，说明右侧承重更多，所以‘酉’位得稍微晚半拍发力，否则门轴会卡。”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脑子里装的是账本吗？”
“是命。”我笑了笑，“我的，还有你的。”
她咬了下嘴唇，终于点头：“好，你说什么时候，我就什么时候按。”
我走到“卯”位前，掌心贴上那枚冰凉的石钮。谢琬也站定在“酉”侧，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准备好了？”
她点头。
“三……”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二……”
墙缝里似乎有什么在滑动，但我没理会。
“一——压！”
我们同时用力。
石钮陷下半寸，整扇门猛地一震，发出低沉的轰鸣。紧接着，地面微颤，石门从中线缓缓裂开，一道金光自缝隙溢出，映得四壁生辉。
谢琬睁大了眼：“开了？”
我没答，反而抬手拦住她往前冲的势头。
“别动。”我眯着眼看那道光，“太亮了。正常密室哪有这么敞亮？这光是反的，说明里面有反光机关，八成连着箭槽。”
她立刻停下脚步。
我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朝门缝里一扔。
“嗖——嗖！”
两支铁翎箭从两侧墙内射出，钉入对面石壁，尾羽还在嗡嗡直颤。
谢琬倒抽一口冷气：“真的有埋伏。”
“贪心的人才中招。”我冷笑，“这门设计的就是‘见光就冲’的蠢货。你越急着进去，死得越快。”
她盯着那两支箭，声音轻了些：“那你刚才……其实也不确定？”
“当然不确定。”我收起折扇，“我只是赌了一把——赌造这门的人喜欢玩心理。他想让人看到光就兴奋，就想往前扑。所以我才让你晚半拍发力，就是为了错开机关启动的节奏。”
她忽然笑了：“你还真是……阴。”
“谢谢夸奖。”我抱拳，“阴人才活得久。”
金光依旧从门缝里淌出来，照在地上像一滩融化的铜水。我能看清里面摆着几个古匣，一座铜鼎，还有个高台，台上似乎躺着什么东西，泛着温润的玉色。
但我不敢靠近。
越是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越容易要命。
我掏出夜明珠，贴着地面滚进门缝。珠子一路滚到高台下，停住。
什么都没发生。
我又抓了把尘土，撒向空中。
尘粒飘落，轨迹平稳，没有触发任何机关气流。
“看来主阵已经解了。”我松了口气，“剩下的都是局部陷阱，只要不乱碰东西，应该没事。”
谢琬却没动，而是盯着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石门，忽然说：“楚昭。”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顿了顿，“这里面真有我妈留下的东西，你会帮我拿吗？”
我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带刺，反而有点软，像是怕被拒绝的小孩。
我走过去，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以为我陪你走到这儿，是为了看热闹？”我伸手拍了下她肩膀，“你拿你的，我护我的。谁敢抢，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算无遗策’。”
她嘴角扬了扬，正要说话——
突然，石门震动了一下。
不是继续开启，而是……往回收了一寸。
我心头一紧。
不对劲。
这门一旦启动，就不会倒退，除非……
“快退！”我猛地拽她后撤。
可晚了。
门缝中的金光骤然变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墙壁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快。
谢琬瞪大眼：“那光……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