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端着茶盘走进来,低着头,脚步很轻。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退后两步,垂手而立。
沈知微没有看她,只是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默念口令。心镜系统启动的瞬间,她抬眼扫过那宫女的脸。三秒心声浮现——“明日出猎,东谷动手。”
她收回目光,神色未变,只轻轻吹了吹茶面。水汽氤氲,遮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次日清晨,禁军已在宫门外列阵。旌旗在风中展开,马蹄踏地声沉稳有序。沈知微扶着小腹,由内侍搀扶登上銮驾。裴砚站在车旁,伸手扶她。她顺势搭上他的手,脚踩踏板时顿了一下。
“不舒服?”他问。
“无事。”她摇头,“只是昨夜睡得浅。”
裴砚盯着她片刻,终是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领队前行。
秋狝队伍穿城而出,直奔北山围场。沿途百姓跪迎道旁,锣鼓喧天。沈知微坐在车内,帘子半掀,目光掠过随行侍卫的脸。她不动声色,每隔片刻便悄然启动一次系统。
第三次读取时,一名执旗的年轻侍卫进入范围。心声响起:“弓弩埋在谷口石后,火信号令一起就射。”
她放下帘子,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銮驾抵达围场外围。裴砚下令扎营歇息,命人清点器械、布防巡守。沈知微下了车,在几名女官陪同下缓步走动。她走到一处草堆旁,假装整理披风,靠近那堆干草。
系统再次启动。
附近一名身着校尉服饰的男人正低头检查弓弦。她捕捉到他的心声:“皇后落单即射,陛下引至断魂坡。”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平稳,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回到裴砚身边时,狩猎已准备就绪。几位亲王与大臣请旨入林试箭,裴砚点头允准。沈知微忽然开口:“东谷林密路窄,野兽易伏,不如改去西岭。”
裴砚看向她。
“我方才路过,见那边日照充足,草高鹿迹多。”她语气平淡,“且风向也顺。”
裴砚沉吟片刻,挥手示意传令兵:“改道西岭。”
一名侍卫上前欲劝,刚张口,沈知微便启动系统。对方心声闪过:“若不进东谷,计划难成。”
她立刻道:“这位校尉神色有异,似有隐情。”
裴砚眼神一厉,抬手示意亲卫将其拿下。那人挣扎反抗,腰间短刃出鞘,却被四周刀锋逼住,最终被按在地上。
“搜他。”裴砚下令。
侍卫从其靴中搜出一枚铜牌,刻着暗纹。裴砚认出那是裴昭旧部联络用的信物。
“还有多少人混进来?”他问。
那人咬牙不语。
沈知微环视四周,忽然指向远处两名正在牵马的士兵:“他们也是。”
系统刚刚读取到其中一人的心声:“首领被抓,提前动手。”
裴砚立即下令封锁营地,所有随行人员原地待命,不得擅动。亲卫迅速行动,将可疑者逐一控制。
天色渐暗,营地灯火初燃。
突然,一声尖锐哨响划破夜空。
林中骤然涌出数十黑衣人,手持利刃,直扑銮驾。箭矢如雨,射向中央大帐。
“护驾!”裴砚拔剑而出,跃上战马。
侍卫们迅速结阵,刀盾交错,挡下第一波攻势。沈知微已被护至马车后方,两名女官死死守住她的位置。
混乱中,她看见一名黑衣人正蹲在山坡点燃一支烟火。她立刻启动系统。
心声传来:“火起即攻中路,取首级者赏千金!”
她抬手拍了三下掌心。这是早先与贴身女官约定的暗号。
西侧林中立刻冲出一队伏兵,正是裴砚事先安排的后备力量。他们从侧翼包抄,截断敌军退路。
裴砚亲自带队冲锋,剑光所至,敌人接连倒下。一名残党头领挥刀直扑沈知微所在之处,被两名侍卫合力拦下。刀刃相撞,火星四溅。
沈知微始终没有躲进车内。她站在车旁,目光冷静扫视战场。每当发现有人意图绕后或潜行接近,她便用掌击、指叩等方式传递信号,引导伏兵拦截。
战局逐渐清晰。
敌人被压缩在山谷一角,进退不得。最后十余人背靠断崖,负隅顽抗。
裴砚策马逼近,剑尖滴血。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
残党头领冷笑,嘴角溢出血丝:“裴昭王爷未死……你们……终将覆灭!”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自林中射出,正中其咽喉。那人瞪大双眼,仰面倒地。
众人循箭矢方向望去,只见林间黑影晃动,转瞬消失。
“追!”裴砚下令。
亲卫分两路包抄入林,片刻后回报:“林中无人,只找到这枚箭簇。”
他接过一看,箭尾刻着一个极小的“罗”字。
沈知微接过箭簇细看,手指摩挲那个字痕。她记得这个标记。前世裴昭起兵时,有一支私兵以“罗”为号,专司暗杀。
她抬头望向裴砚:“这不是残党,是另一股势力。”
裴砚脸色沉下:“他们想借刀杀人。”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她说,“只要我们不再追查。”
“那就让他们知道,追到底的人是我。”裴砚将箭簇掷于地上,“传令九门,今夜闭城,全城搜查可疑之人。凡持此类箭者,格杀勿论。”
沈知微点点头。
战斗结束,尸体清理完毕。营地重归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她坐回车内,手轻轻覆在腹部。这一夜太过惊险,但她没有颤抖,也没有流泪。她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看着士兵搬运残破的旗帜。
裴砚走过来,掀开车帘。
“怕吗?”他问。
“怕过了。”她说,“现在只想把事情做完。”
他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有血,也有汗。
“以后别站那么近。”他说。
“我不躲。”她反握回去,“你往前走的时候,我要在你能回头看到的地方。”
他看着她,终于点了下头。
銮驾重新启程,缓缓驶向京城方向。远处宫门灯火隐约可见,城墙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厚重而沉静。
沈知微靠在车壁上,闭目调息。她知道今晚的事不会就此结束。那个“罗”字背后,还有更深的线等着被扯出。
但她也不急。
她睁开眼,望向前方。
马车轮轴碾过碎石,发出规律的响动。
风从车帘缝隙钻入,吹动她鬓边一缕发丝。
她抬起手,将那缕头发别到耳后。
手指触到耳坠时顿了一下。
那是一对银蝶,素净无华。是她重生后亲手打制的第一件首饰。
她轻轻捏了捏右耳那只。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车轮继续滚动。
宫门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