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站在金殿高台之上,声音沉稳。他说寒门有功者,子孙可依制世袭爵位。
话音落下,朝堂一片寂静。
片刻后,几位新晋官员脸上露出激动神色。他们出身偏远州县,靠军功一步步爬上来,如今终于能为后代挣一份前程。有人低头握拳,指节微微发白。
另一边,几名老臣 exchanged glances,脸色阴沉。其中一位身穿紫袍的老尚书垂下眼,指尖轻轻摩挲玉笏边缘。
沈知微立于侧殿帘后,目光扫过群臣。她没有出声,只在袖中默数时间。
一炷香过去。
系统恢复可用。
她闭眼,心中默念:读心。
目标锁定那位紫袍老臣。
三秒后,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只要把祖上三代填成靖难功臣,我族便可保五代爵禄,寒门岂能与我等同列】
她睁开眼,神色不动。
接着又换一人。
【礼部档案官已打点妥当,明日就送族谱进宗人府】
再换。
【七家联手,事成之后共分三个世袭名额】
一道道心声接连浮现。内容几乎一致——伪造祖先履历,冒充开国勋贵后裔,借此抢占新政红利。
沈知微将名字一一记下。
当晚,她在宫中调取皇室典藏的《功臣录》和边关战报,逐条比对这些家族申报的祖辈事迹。不到两个时辰,便发现三处明显矛盾。一处说某先祖曾率三千骑兵破敌于雁门关外,可当年守将奏折里并无此人领兵记录;另一处称其参与平定西南叛乱,但阵亡将士名录中无此姓氏。
证据确凿。
次日早朝,钟声刚响,沈知微缓步出列。
“陛下。”她开口,“新政初行,人心浮动。为防有人借机浑水摸鱼,臣妾请旨彻查所有申请世袭之家的族谱来源。”
裴砚看着她:“你要如何查?”
“凡申报者,须提交军功簿副本、封爵诏书影本、宗祠实录原件三项凭证。”她说,“由户部、礼部、宗人府三司联审,缺一不可。”
殿内顿时骚动。
一名士族大臣上前:“皇后此令过于严苛!我等家族传承百年,文书散佚乃常事,岂能因少一纸诏书便否定先祖之功?”
沈知微看向他:“那你可愿立誓,所报祖先功绩皆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削籍为民,三代不得入仕?”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话。
裴砚敲了下龙椅扶手:“准奏。从今日起,凡涉世袭爵位者,皆按此例审查。”
三日后。
御史台呈上五十份问题文书。
沈知微亲自核验完毕,在早朝当众摊开。
“这是十七家提交的族谱。”她将一叠纸放在殿中长案上,“其中有十一家虚构先祖战功,两家篡改封爵年份,四家伪造朝廷印鉴。最离谱的一份,竟称其祖父曾任镇国大将军,统领十万大军——可当年全国兵力不过八万。”
她抬眼扫视众人:“这些人家,有的已在朝为官,有的地方称雄。他们不怕天理昭昭,只怕真相曝光。”
满殿鸦雀无声。
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出列:“皇后明鉴……这些家族虽有过错,但多是为子孙谋一条出路。若因此断了仕途,恐寒天下士人心。”
“那百姓呢?”沈知微反问,“那些真正战死沙场却无人记载的士兵,他们的子孙难道就该一辈子耕田喂马?”
老臣语塞。
“爵位不是私产。”她说,“是国家用来奖赏功臣的工具。今天放纵一个造假者,明天就会有十个冒名顶替的人出现。到最后,谁还会真心为国效力?”
裴砚一直听着,这时缓缓起身。
他走下台阶,拿起一份伪造的族谱翻看。纸页很新,墨迹均匀,连做旧的痕迹都处理得极为细致。
“这份东西。”他指着其中一页,“说这人曾在北疆斩首三百级,升任参将。可当时驻军花名册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他抬头看向殿角站着的两名涉案官员:“你们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吗?”
两人脸色煞白,扑通跪地。
裴砚将族谱摔在地上:“假者废,真者立。传旨——所有伪造族谱之家,削籍为民,三代不得入仕;涉案官员交大理寺问罪;已授未正式册封的爵位全部作废。”
圣旨落定,禁卫当场收缴冠带。
两名官员被架出大殿时,脚步踉跄。其中一人回头看了沈知微一眼,眼中恨意极深。
她没回避,直视对方。
退朝后,寒门出身的官员聚在宫门外。
一人低声说:“总算有人敢动他们了。”
另一人点头:“这些年我们拼死打仗,回家连块碑都不敢立。他们倒好,坐在家里就能编出一门忠烈来。”
有人望着宫墙方向,久久不语。
殿内,裴砚仍未离开。
他坐在龙椅上,手指轻叩扶手:“你早就料到他们会动手脚。”
“不是料到。”沈知微站在窗前,“是知道。旧势力不会轻易放手,尤其是当利益被触及时。”
“接下来呢?”
“还有十三家没查。”她说,“有些藏得更深,可能连族谱都不用假造——只需买通宗人府的小吏,在登记时悄悄加一笔就行。”
裴砚冷笑:“看来这把火还得烧久一点。”
沈知微点头:“只要您还支持新政,我就敢继续查。”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肩头。她转身走向案桌,拿起笔,在名单上划去两个名字。
毛笔尖蘸饱了墨,滴下一小团黑点,正好落在“赵氏”二字上。
墨迹缓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