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太极殿外,手中的奏章还未合上。江南三州商户罢市的消息刚到,她却未立即召集人手应对。眼下有更急的军情要处理。
一名内侍匆匆跑来,捧着八百里加急边报:“太子殿下已在政事堂候命,请娘娘示下。”
她点头,转身走向政事堂。门开时,裴昭衍已坐在主位,面前摊着西北边关的地图。他抬头看她进来,起身行礼。
“母后。”
“这封边报你先看。”她将奏章递过去,“叛军派人送信,说内部生变,愿献城归降。你怎么看?”
裴昭衍接过看完,眉头微皱。“来使是谁?”
“自称是守将亲兵,名叫阿史那烈,已在外殿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
片刻后,使节入内。此人披着旧皮甲,脸上有风沙刻出的纹路,说话时语速快,眼神总在殿中扫视。他呈上密函,说是前线守将连夜写就,请求朝廷速派使者接洽受降事宜。
几位大臣低声议论。有人主张立刻回应,以免错失良机;也有人怀疑是诈降之计,不可轻信。
沈知微立于侧席,不动声色闭眼默念。心镜系统启动,耳边响起冰冷提示:【检测到目标心声:“只要他们相信是真的,三天后大军就能突破防线……”】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裴昭衍身上。
太子正低头查看那封密函,忽然问:“你带来的印信,为何与户部备案的样式略有不同?”
使节一怔,“小人不知,只知将军命我速来。”
“那你可知,西北守军所用印泥为特制松烟墨,遇水不散?”裴昭衍将信纸一角浸入茶盏,轻轻搓动。墨迹稍有晕染,颜色偏红。
“这墨,不是军中配给。”
使节喉头滚动了一下,“或许是换了一批……战时物资紧张……”
“还有。”太子翻开信纸背面,对着光亮处细看,“这纸产自江南,而西北驻军文书一律使用本地粗麻纸。你一个信使,带着江南纸写的军情密报,走七日山路进京,合乎规矩吗?”
殿内安静下来。
沈知微依旧未发一言。她看到裴昭衍右手握紧了案角,但语气依然平稳。
“来人。”他抬手,“搜他身。”
两名禁军上前。使节挣扎了一下,被按住肩膀。从他贴身衣物夹层中取出一封油布包裹的小信。打开一看,正是叛军首领亲笔,写着“初九夜子时攻城,内应已备”,落款日期比前一封还早一日。
“两封信,一封假降,一封真谋。”裴昭衍将两信并列于案,“你们想让我们以为前线将乱,实则调虎离山。等朝廷派使臣前往,便是你们动手之时。”
使节脸色灰白,不再辩解。
“押下去,交刑部审问。”太子下令,“所有出入宫门者,即日起严查身份文书,不得放任何可疑之人靠近中枢。”
退朝后,几位老臣留在殿外低声交谈。有人说太子过于果断,未经核实便拘押边军信使,恐寒将士之心。这话传到了政事堂门口,被路过的年轻官员听见,当场反驳:“若真让这人混出去,西北十万人马都要遭殃!太子此举分明是稳而不躁。”
沈知微没有离开。她在偏厅坐下,翻看最新的边防布防图。裴昭衍随后进来,手里拿着刚刚整理好的敌情记录。
“母后。”他站在她对面,“接下来该如何布置?”
“你已经做了该做的。”她放下图纸,“现在要让人知道,朝廷识破了这个局。”
“儿臣明白。”他点头,“我会下令快马传书西北主帅,告知密信已被截获,并加强城防巡查。同时放出风声,就说‘降书为假,朝廷已有防备’,打乱他们的计划。”
“很好。”
“只是……”他顿了顿,“儿臣担心,这只是开始。叛军敢派人混入京城,说明他们在朝中也有耳目。”
沈知微看着他。少年眉宇间已有几分沉稳,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的孩子。
“你能想到这一层,就不算莽撞。”她说,“接下来几天,留意所有从边境来的文书。凡涉及军务调动,必须双人核验,加盖双印方可生效。”
“是。”
“还有。”她站起身,“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就放松警惕。真正的考验,往往藏在看似平静的日子里。”
裴昭衍郑重行礼。
两人一同走到沙盘前。木制山川河流排列整齐,代表兵力的小旗插在关键隘口。他指着一处山谷说:“这里地势狭窄,若是伏兵,最多藏三千人。我已经命令当地巡哨每两个时辰上报一次动静。”
沈知微点点头。
窗外天色渐暗,灯火一盏盏亮起。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名小太监捧着新到的文书走进来,脸色有些紧绷。
“殿下,北狄使团明日抵京,说是求和。”
裴昭衍看向沈知微。
她伸手接过文书,指尖触到封口处的火漆。印章清晰,但边缘有一道细微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