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跌跌撞撞冲进大殿,脸色发白。
“启、启禀陛下!驿馆出事了!北狄使者带人闯入厨房,打翻药炉,还抓了值守的太医,说是我们想毒害他们!”
裴砚站在原地,目光一冷。沈知微抬眼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
她转身就走,裙摆扫过金砖,脚步未停。裴砚立刻跟上。
夜风穿廊,吹动檐角铜铃。沈知微一路直奔宗人府所在的偏宫,那里住着即将被指婚的宗室嫡公主。若北狄真要和亲,必然是她出嫁。可她知道,这门亲事从头到尾都是陷阱。
到了宫门前,她让随行内侍在外等候,独自推门而入。
烛光下,公主正低头绣花,神情平静。贴身侍女端来茶水,跪地奉上。
沈知微接过茶盏,不动声色地将手指轻轻搭在袖口内侧,心镜系统悄然启动。
三秒。
“金簪已淬七步断魂散,三日后当庭刺杀使臣,为主公立功。”——那侍女低着头,心里却在默念。
沈知微放下茶盏,指尖微微收紧。
果然是局。北狄不是来求亲的,是来送死的。只要他们在朝堂上被“刺杀”,就能名正言顺开战。而这个侍女,就是他们埋在宫里的刀。
她起身告辞,走出宫门时,天边已有微光。
裴砚等在廊下,见她出来,迎上前问:“如何?”
“假和亲,真杀局。”她说,“他们想让我们的人动手,再借机发难。”
裴砚冷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执棋的人。”沈知微站定,“我有一个人选,可以代嫁。”
裴砚看着她:“你说。”
她说了苏芷的名字。
裴砚没问来历,只点头:“准。”
当天夜里,一道密令传入城南医馆。
苏芷被带到宫中时,已是子时。她穿着粗布衣裙,头发简单挽起,脸上没有惧色。
沈知微亲自见她。
“北狄使者明日上朝,请旨和亲。他们要的不是公主,是一场血案。我要你替嫁,去破这个局。你若答应,便是为国赴险;若不愿,现在便可离开。”
苏芷跪下,叩首:“民女愿往。”
沈知微扶她起来,亲手为她梳头,取出发间一支雕花金簪,换上另一支样式相同却暗藏夹层的。
“这里面是解药,七步断魂散遇之即化。你带上银针,若有人递酒食,先试毒。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揭穿。要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苏芷点头:“奴记住了。”
次日清晨,紫宸殿外鼓乐齐鸣。
北狄使者身穿皮袍,头戴鹰羽冠,昂首走入大殿。身后跟着数十名随从,个个佩刀。
礼官高唱:“北狄新王遣使求亲,愿娶大周宗室嫡公主,结两国之好!”
太子裴昭衍坐在主位,尚未开口,沈知微已从侧殿走出。
她立于丹陛之下,声音清晰:“公主昨夜染疾,高热不退,不宜露面。然两国交好,不可失信。今有义妹苏氏,自幼习医通礼,愿代姐出嫁,以全盟约。”
殿内一片哗然。
北狄使者皱眉:“代嫁?岂有此理!我北狄迎亲,只为公主,非他人可替!”
裴砚这时起身,冷冷道:“朕准了,便是礼成。你们若不愿,大可回去。”
使者语塞,只得勉强应下。
仪式开始。苏芷身穿红袍,盖头轻垂,由礼官引至殿中。
交接文书时,北狄使者突然递上一杯酒:“合卺之礼,当共饮此酒,以示诚意。”
苏芷不动。
使者催促:“怎么?不敢喝?”
她缓缓抬起手,从发间抽出金簪,在众人注视下,用簪尖轻轻点了一下杯沿。
银针瞬间变黑。
她收回金簪,掀开盖头,朗声道:“贵使所献之酒,含牵机引,三步毙命。尔等携毒入境,图谋不轨,是欲毁盟约乎?”
全场震惊。
北狄使者脸色大变,怒吼:“污蔑!这是你们设的局!”
苏芷将金簪一折,夹层中药丸掉落掌心,当众吞下:“我既试毒,也解毒。若是我中毒身亡,便是你们行凶;若我安然无恙,便是你们心虚。”
她站起身,直视对方:“你们说要和亲,却带毒酒上殿;你们说求和平,却逼我饮下死物。大周以诚待人,尔等却以诈应之,还有何脸面谈结盟?”
话音未落,殿外脚步声起。
凤翅卫持械涌入,迅速控制住所有北狄随从。
裴砚走下御阶,盯着那使者:“你们口称求亲,实则行刺。今日若非我方识破,明日边关便要流血千里。你们,还想签什么盟约?”
使者瘫坐在地,说不出话。
沈知微转向殿外:“请北狄新王亲笔书写的国书拿来。”
一名内侍捧上黄绢。
她展开宣读:“北狄新王亲允:十年之内,互不侵犯,关闭战备,重开互市,违者天诛地灭。”
她看向裴砚:“陛下,是否加盖玉玺?”
裴砚点头。
印信落下,文书封存。
北狄使者被押出宫门时,回头瞪了一眼苏芷。她站在台阶上,风吹起红袍一角,手中银针仍在反光。
三日后,北狄使团离京。
沈知微站在宫墙上目送车队远去。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总能在绝境中开出花来。”
她没回答,只是望着远方。
车队行至城门外,忽然停下。一名随从翻身下马,从马鞍暗格取出一只木匣,匆匆埋入路边土中。
沈知微眯起眼。
她转身就走。
裴砚跟上:“怎么了?”
“他们留下了东西。”她说,“不是信,就是毒药。”
裴砚问:“要不要挖出来?”
“不用。”她摇头,“让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等他们觉得安全了,才会露出更多。”
裴砚笑了:“你还留了后手?”
她只说:“棋还没下完。”
回到内廷,她召来苏芷。
“你回医馆去,照常做事。若有北狄人找你,不必惊慌,只管应下。”
苏芷低头:“奴明白。”
沈知微看着她:“你不怕吗?”
苏芷抬头:“怕。但更怕大周乱。”
沈知微点头:“下去吧。”
她坐回案前,翻开一本册子。那是各地医馆上报的药材采购记录。她的手指停在一条上:**甘州府,三日前购入大量乌头根,来源不明**。
她提笔圈出,写下两个字:查办。
外面传来报时的钟声。
她合上册子,抬头看向窗外。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车正缓缓驶过宫墙外的小巷,车帘微动,露出半截黑色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