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西征的决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大唐帝国的肌体内激荡起汹涌的波涛。帝国的战争机器,这台庞然巨物,在最高意志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心,开始轰然运转,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战争的焦点,已从朝堂的争论,彻底转向了铁与血的调遣与集结。
两仪殿,偏殿。
此地已临时改为西征统帅部。巨大的沙盘上,西域至波斯的地形地貌栩栩如生,无数代表敌我兵力的小旗密密麻麻地插在上面。李渊并未离去,而是褪去了朝会时的衮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常服,亲自坐镇。
他的面前,李靖、李孝恭、房玄龄、杜如晦等核心文武重臣环伺。气氛不再是争论,而是充满了雷厉风行的决断。
“药师,”李渊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沙盘上的玉门关,“前锋三万精骑,朕要的不是乌合之众。说说你的选锋。”
李靖目光如电,扫过沙盘,声音沉稳如铁:“回陛下。前锋军以左骁卫本身一万五千精骑为基干,皆百战老卒,一人双马。再从陇右诸军遴选善射能驰者五千,皆配劲弩。另,抽调安西都护府本部‘铁鹞子’精骑一万,此军常年与西域诸胡、吐蕃轻骑周旋,最擅长途奔袭、侦察破袭。三军汇于玉门关外,由臣亲自整训十日,熟悉协同及新式装备后,即可西出阳关,直扑呼罗珊东境!”
“好!”李渊点头,“粮秣几何?如何保障?”
户部尚书温彦博立刻上前,手持算筹和文书,语速极快却清晰:“陛下,李尚书。首批随军粮秣可供三万骑、十万匹马(含驮马)两月之用,已从凉州、甘州大仓起运,由三千辅兵、一万五千头骆驼组成的辎重队押送,走南路,沿阿尔金山北麓而行,虽绕远但水草略丰,可减少消耗。后续粮草,已令朔方、河东等地加紧征集,通过黄河水运转输凉州囤积。”
“不够。”李渊斩钉截铁,“南路太慢,且易遭袭扰。传朕令:征发河西、陇右民夫五万,由右卫将军张士贵统领,即日开辟北路新粮道,自瓜州直出莫贺延碛东缘,设立十二处补给烽燧!每燧储粮、水、草料,驻兵一队!我要这条粮道,像铁线一样直!告诉张士贵,遇山开山,遇沙填沙,两个月内,必须打通!”
“臣遵旨!”温彦博额头冒汗,却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是巨大的工程,但皇帝的命令不容置疑。
“叔宝。”李渊看向一旁摩拳擦掌的秦琼。
“臣在!”秦琼踏前一步,声若洪钟。他虽已不似少年时,但虎威犹在,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你的龙武卫,是朕的破甲重锤,亦是破邪尖刀。一万龙武卫,朕要你全员披挂最新打造的‘明光符文铠’,手持‘破甲槊’,弓弩皆换装‘诛邪箭’!三日后,必须开拔!”
秦琼重重抱拳,脸上满是自信与傲然:“陛下放心!龙武卫儿郎早已枕戈待旦!符文铠已试,寻常刀箭难伤,对阴邪之气亦有削弱之效!破甲槊锋锐无匹,诛邪箭更是钦天监与将作监的心血,专破各种护身邪法!臣定将这支强军,完好无损地带到秦王麾下,砸碎一切敢于挡路的魑魅魍魉!”
李渊满意地点头,目光转向一直沉默计算着的杜如晦:“克明,军械武备,尤其是特制破邪武具,进度如何?”
杜如晦立刻回答,条理分明:“回陛下。弓弩坊、甲胄坊、兵器坊已全部实行三班轮作,日夜不息。‘破邪弩’首批三千具已随李尚书前锋军出发。‘焚煞符’绘制不易,但袁监正已留下图谱,召集长安附近所有有道行的道士、居士日夜赶工,目前已得五万份,正分批送往河西。‘诛邪箭’头需特殊淬炼和符文刻画,日产千支,已库存三万,优先供给龙武卫及安西精锐。‘明光符文铠’锻造最难,目前仅得两千领,已全部装备龙武卫先锋营,后续正在全力打造。”
“太慢!”李渊皱眉,“传令天下诸州,征召所有善于锻造、符箓的工匠、方士,无论佛道,无论流派,愿为国效力者,赏千金,授官职!集中至将作监,统一调度!告诉他们,国难当前,朕不拘一格用人才!”
“是!”杜如晦凛然应命。
长安城外,左骁卫大营。
旌旗招展,杀气盈天。三万精选出的骑兵已然集结完毕,人马皆静,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散发出冰冷的铁血气息。这些士卒,大多面容粗粝,眼神锐利如鹰,带着边地特有的风霜与悍勇。他们沉默地检查着弓弦、箭囊,磨砺着横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与兴奋。
李靖矗立在点将台上,一身玄甲,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台下 silent 的军阵。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声音以内力逼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儿郎们!你们中的很多人,随我灭过东突厥,踏过阴山!是天下有数的强兵!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草原上的弓马,而是西方来的蛮夷,和他们带来的……怪物,还有邪术!”
军阵中微微起了一丝骚动,但很快平息,所有目光都凝聚在李靖身上。
“怕吗?”李靖突然提高音量。
“不怕!”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骤然爆发,冲散云霄。
“好!”李靖猛地一挥手,“有什么好怕?!任它三头六臂,任它呼风唤雨,在我大唐的强弓硬弩面前,在我等的横刀铁蹄之下,都是土鸡瓦狗!”
他指着西方:“陛下已铸就破邪利剑!钦天监的仙师即将随我等同行!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手中的刀箭,为身后的主力,为大唐,碾出一条通往胜利的血路!让那些蛮夷和邪祟明白,谁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
“大唐万胜!”士卒们的热血被彻底点燃,怒吼声震天动地。
与此同时,钦天监内。
气氛与军营截然不同,却同样紧张。袁天罡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正对着一群服饰各异的人训话。这些人中,有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道门高功;有身着儒衫、气质儒雅却目光睿智的翰林学士;有穿着百衲衣、气息沉凝的佛门武僧;甚至还有一些衣着奇特、明显带有地方色彩的巫觋、萨满之流。这便是仓促组建的“随军法参团”。
“诸位,”袁天罡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陛下旨意,尔等已明。西方法术,诡异阴毒,迥异中土。此去,非为斗法炫技,乃为破邪存正,护我大军,卫我疆土!需摒弃门户之见,同心协力,观察、剖析、试验、破解!凡有所得,需即刻共享,不得藏私!凡有临阵畏缩、或仗技滋事者,莫怪贫道以军法论处!”
众人齐声应诺,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凝重,也有跃跃欲试。他们携带的不是刀剑,而是罗盘、符纸、法器、丹砂、古籍……一场不同于沙场争锋的较量,即将在他们手中展开。
数日后,长安春明门外。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皇帝李渊亲率文武百官,为西征大军饯行。酒碗高举,杀牲祭旗。
李靖、秦琼披甲执锐,拜别皇帝。
“臣等此去,必扬大唐天威,扫荡妖氛,不负陛下重托!”李靖沉声道。
秦琼更是朗声道:“陛下且安心在长安等候捷报!臣必亲手斩下那阿慕尔与禄东赞的狗头,献于阙下!”
李渊亲手为二人斟酒,目光扫过即将西去的雄壮军队,声音传遍四野:“朕,在此等候诸位凯旋!大唐的荣耀,系于尔等之身!饮胜!”
“饮胜!大唐万胜!”万千将士齐声怒吼,声浪滚滚,震撼天地。
酒尽,碗碎。
李靖翻身上马,拔出腰间宝剑,直指西方,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开拔!”
霎时间,旗号摇动,鼓角齐鸣!钢铁的洪流开始移动,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踏起漫天烟尘,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和帝国的气运,向着遥远的西方,滚滚而去!
帝国的战争利剑,已然出鞘,寒光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