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之心融入埃德里克胸膛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比喻,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凝固。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米的时空陷入绝对静止。扑杀而来的锈蚀造物保持着狰狞的姿态,冻结在透明的玄冰中;漫天飘落的雪花悬停半空,每一片冰晶的棱角都清晰可见;就连暗红天幕中流转的能量波纹,也显出了迟滞的形态。
副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面前锈蚀兽的利爪在鼻尖前凝滞。他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球,望向那个悬浮在半空的身影,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何等伟力?
埃德里克缓缓睁开双眼。
左眼流淌着淡金灰色的时光长河,无数光影在其中生灭;右眼凝结着幽蓝的万古冰霜,仿佛封存着一个个冰河纪元。
一个字出口,冻结的时空重新流动。而那些被冰封的锈蚀造物,随着时空的解冻一同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尘埃,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美感。
幸存的战士们怔怔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有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但埃德里克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冰川之心初融合时的力量外溢,是两种至高力量碰撞产生的短暂奇迹。
它醒了。他望向冰川最深处,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深渊。
整个巨人之息冰川正在苏醒。不是生命的苏醒,而是死亡的彻底活化。千年冰层轰然开裂,露出下方涌动着的、由锈蚀能量构成的,那些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搏动;巍峨的雪山移位崩塌,无数个纪元以来被冰川吞噬埋葬的古老存在,此刻都被锈母强行唤醒,化作一具具行走的尸骸。
这就是...神只的力量吗?副官的声音干涩,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埃德里克降落在残存的冰桥上,羽翼收敛成半透明的光晕,这只是祂降临前的吐息。
他抬手虚按地面,淡蓝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有战士都感到消耗的体力正在快速恢复,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精神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十分钟后,最终相位将会开始。埃德里克的视线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那之前,离开冰川。
可是大人——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他打断副官,声音冷峻,接下来的战斗,你们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左眼中的金灰色剧烈燃烧,右眼中的冰霜疯狂蔓延——两种至高力量开始失控对冲,在他的体内掀起毁灭性的风暴。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冰霜,时而龟裂出金灰色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大人!
埃德里克抬手制止上前的部下,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这双重觉醒的视觉,他看到了锈母的真正形态。
那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什么邪神。
那是一段历史。
一段被刻意抹去、被埋葬的真相。
在破碎的时空中,他看到了辉煌的天使军团在星空中列阵,数以万计的闪耀羽翼遮蔽了整个苍穹;他看到了圣歌响彻云霄,神圣的光辉照耀着每一个位面。然后是无边黑暗的降临,看到洁白的羽翼被生生撕裂,金色的血液洒满长空;看到荣耀的冠冕坠入尘泥,神圣的殿堂在火焰中崩塌。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种子传承中那些破碎记忆的含义。
圣殒纪元——那不是神话传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上古天使并非自然陨落,而是被屠杀、被放逐。而锈母,不过是那场屠杀中沾染了天使之血的某种存在,在漫长岁月中畸变而成的怪物。它既是那场背叛的产物,也是那段被掩盖历史的活体证据。
埃德里克!
莉娅娜的声音通过风语符文传来,却带着不正常的杂音,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能量读数...无法测量!整个北境的规则正在被改写!空间结构正在崩塌!
他艰难起身,双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悟。
不是他在对抗锈母。
是逆光的传承,在对抗那段被篡改的历史。
是上古天使未尽的使命,在这个时代找到了延续。
莉娅娜,带所有人撤离。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通知巴顿,启动黎明协议
可是那个协议需要你的——
我已经在了。
埃德里克展开完全形态的羽翼,左边是流淌的金灰,象征着逆光传承对时间的掌控;右边是凝结的冰蓝,代表着冰川之心对空间的冻结。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光化的双手,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一刻,他看到了更多。
看到了教廷深处那些篡位者惶恐的面容;
看到了北境众生在锈潮中挣扎求生的身影;
看到了赫克托临终前那决然的眼神;
看到了莉娅娜在望塔上坚定的守望。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从被放逐的圣子,到北境守护者,再到如今...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在向着这个终点迈进。
告诉后世,他的声音开始融入风雪,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黎明,从来都需要有人先踏入黑暗。
就在他准备冲向冰川深处时,异变再起。
等等!
莉娅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仿佛突破了某种屏障。与此同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落在埃德里克面前。那是一支箭矢,箭身上刻满了古老的风语符文,箭羽处系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晶体。
这是赫克托临终前交给我的。莉娅娜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说...这是他在上次探索远古遗迹时发现的,本来想在你觉醒六翼时作为贺礼...
埃德里克伸手接过箭矢,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晶体时,整个时空再次凝固。但这一次,不是冰川之心的力量,而是晶体中蕴含的信息洪流冲进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更加完整的真相。
圣殒纪元的那场背叛,起因竟是天使内部的分歧。一部分天使渴望探索更高维度的力量,不惜与虚空中的存在做交易;而另一部分,包括逆光天使在内,坚决反对这种危险的行径。内战爆发,叛徒们引来了虚空的力量,导致了天使文明的覆灭。
而这枚晶体,正是逆光天使在最后时刻封存的一缕本源意识,其中包含着对抗虚空力量的密钥。
原来如此...埃德里克握紧晶体,感受着其中流淌的熟悉力量。
这一刻,三种力量在他体内达成微妙的平衡:逆光天使的传承、冰川之心的本源、以及这枚晶体中封存的真相。他的羽翼再次发生变化,金灰与冰蓝的色彩开始交融,在边缘处泛起淡淡的银色光泽。
计划变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通知所有人,不必启动黎明协议。
可是——
因为我找到了真正的胜利之道。
他抬头望向冰川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视那个正在苏醒的。
锈母不过是被虚空腐蚀的傀儡,真正的敌人还隐藏在幕后。但是今天,我们要先斩断祂伸向这个世界的触手。
他展开新生般的羽翼,银色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冰川。在他身后,幸存的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就连远在堡垒的莉娅娜和巴顿,也通过法术投影感受到了这股神圣而威严的气息。
告诉北境,告诉这个世界——
埃德里克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圣殒纪元的仇恨,将在今日得到清算。
黎明,必将到来。
下一秒,他化作一道银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射向冰川最深处那个正在苏醒的。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应战,而是主动出击,带着上古天使未尽的使命,带着这个时代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