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里克行走在圣城“洛兰特”光洁如玉的街道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活物的表皮。空气中弥漫的香甜气息之下,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如同陈旧血痂般的铁锈味,与之前在冰川深处感知到的虚空污染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街道上的行人向他投来温和却空洞的微笑,他们的眼神如同被精心擦拭过的玻璃,清澈却映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一个孩子手中的彩球滚落到埃德里克脚边,他弯腰拾起,递还给那孩子。孩子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标准的感谢词:“愿圣光庇佑您,陌生的兄弟。” 那语调,与之前在关卡处听到的“净化”祷文如出一辙。
他必须找到那个能量汇聚的核心,那个深藏于圣城地下的“黑暗心脏”。
随着他向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 spire 直插金色云端的圣光大教堂靠近,那种被汲取、被汇流的感觉越发明显。无数细微的、掺杂着麻木虔诚与隐晦绝望的能量丝线,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从每一个被“净化”过的居民身上,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流向大教堂的地基深处。
教堂前的广场比任何地方都要“完美”。鸽子按照固定的路线盘旋,喷泉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精确的彩虹。前来祷告的信徒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安静地步入那扇高达数十米、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巨门。门内传来的圣歌恢弘而庄严,足以让任何未受“净化”的人心生敬畏。
但埃德里克听出了那圣歌旋律中隐藏的、细微的不协调音,那是一种精神暗示的节拍,不断地强化着聆听者的顺从与奉献意志。
他绕到教堂侧面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这里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墙壁上爬满了某种叶片呈现不健康暗金色的藤蔓。他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冷厚重的教堂外墙上,闭上双眼,银色流光自指尖渗入石壁。
意识顺着墙壁内部的能量脉络向下潜行,穿透层层加固的结界与符文。起初是坚硬的岩石与金属,然后是古老的、刻满封印的砖石。越往下,空间的规则越是扭曲,光线无法抵达,只有纯粹的能量在黑暗中奔流。他“看”到了错综复杂的能量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盘根错节,全部指向地底深处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及那片空洞时——
“嗡!”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撞上了他的感知!这意志远比墨菲斯托强大,带着某种亘古存在的威严与彻底的虚无感,瞬间沿着他的精神连接反溯而来!
“入侵者……熟悉的……味道……”
古老的意念直接在埃德里克脑海中响起,带着腐蚀灵魂的寒意。他所在的巷子两侧墙壁上,那些暗金色的藤蔓骤然活了过来,如同无数触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向他缠绕而来!同时,地面浮现出复杂的暗红色法阵,强大的空间封锁之力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暴露了!
埃德里克眼中银芒暴涨,不再掩饰。逆光之翼轰然展开,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凝实如银铸的实体!羽翼边缘流淌的时空之力与法阵的空间封锁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他不能在此地被拖住!
双翼猛地一振,并非向上,而是向下!银光如钻头般轰击在脚下的玉石地面上,坚固的、附加了多重防护的街道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其中!
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上方传来的、越来越远的警报尖啸。他不断挥动银翼,击碎沿途试图合拢的岩层与激活的防御符文。越往下,那股虚空污染的气息就越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空气中漂浮着暗红色的能量孢子,试图附着在他身上,侵蚀他的银辉。
下坠了不知多久,脚下突然一空。
他落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
这里与他之前“看”到的空洞景象完全不同。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尸骸!
那是天使的尸骸!
成千上万具庞大的天使遗体,被粗大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刺穿、连接,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蛾。他们洁白的羽翼早已枯萎黯淡,金色的血液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眶望着虚无。一些尸骸保存尚算完整,还能看出临死前的痛苦与愤怒;而更多的,则已经呈现出部分晶体化或锈蚀化的特征,与虚空能量同化。
在这些天使尸骸构成的、令人窒息的“星云”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缓慢搏动的暗红色心脏。那就是所有能量管道的终点,是汲取整个圣城信仰与灵魂之力的核心,也是锈母力量的真正源头——一颗被虚空污染、却依旧保持着某种神圣特性的……古天使之心!
无数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血液般在这颗巨大的心脏中奔流,将汲取来的力量转化为更精纯的虚空物质,再通过那些管道输送到上方,维持着整个圣城的运转与“净化”。
而在那颗心脏的正上方,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披教宗最为华贵的金白色圣袍,头戴神圣冠冕,手持象征最高权柄的权杖。他的面容慈祥而威严,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智慧与慈悲。
但埃德里克的银色眼眸,却穿透了那神圣的表象,看到了本质。
那圣袍之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最纯粹的暗红能量构筑的、不断流动的扭曲形体。那慈祥的面容,只是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翻滚的混沌与饥饿。他手中那柄权杖的顶端,镶嵌着的正是与墨菲斯托法杖上同源、但体积大了数十倍的暗红宝石,此刻正与下方的古天使之心同步搏动。
“欢迎来到我的圣骸秘殿,逆光的继承者。”
“教宗”抬起头,那张慈祥的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完全不符合人类结构的、直达耳根的恐怖笑容,露出其后暗红色的能量涡流。
“我等你,已经等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