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月努力搜刮着从话本里看来的词儿。
孟枕月脚步未停，目光看着前方的花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容貌乃父母所赐，皮相之美，转瞬即逝，何足挂齿。”
她试图用理性压下心头那一点，因那惊鸿一瞥而产生的细微悸动。
不得不承认，那纪公子确实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
清俊而不阴柔，苍白的脸色和微蹙的眉宇，非但无损其容色，反而添了几分易碎的风流韵味。
最是容易惹动女子心肠。
“可是好看就是好看嘛！”
孟竹月嘟囔道：
“娘亲这次眼光真好！这位纪公子，模样好，听说才学也好，说话还那么温和有礼......”
“姐姐，你觉得呢？”
她狡黠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姐姐，大眼睛眨呀眨，满是揶揄和探究。
她可是注意到了，姐姐方才看那位纪公子的时间，可比看海棠花时间长多了！
孟枕月被妹妹问得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侧眸轻嗔了妹妹一眼：
“休得胡言。不过是恰巧遇上，说了两句闲话罢了，能觉得什么？”
然而，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再次浮现出那张脸：
晨光中清俊的轮廓，因“伤痛”而显得脆弱却又挺拔的身姿，还有那双看向她时礼貌垂敛、却偶尔闪过清亮光芒的眸子......
孟枕月不得不承认，这副容貌，的确很...得她的眼缘。
孟竹月人小鬼大，最会看姐姐脸色。
见姐姐虽嘴上否认。
但耳根处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语气也不如平时那般清冷肯定，顿时心中了然。
她嘻嘻一笑，凑得更近些，小声道：
“姐姐你就嘴硬吧！我都看见啦，你最后还夸他‘心细’呢！你什么时候夸过外男了？”
“而且...他说话的样子，跟姐姐你平时想的那些事情，好像能说到一块儿去似的。”
“不像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呆子。”
这话倒是说到了孟枕月心坎里。
纪黎明方才那几句关于小鱼的话，看似闲谈，却隐隐透出的通透和见识，与她平日里思考的经营、权衡之道竟有几分不谋而合的意味。
“就你机灵。”
孟枕月无奈地摇摇头，指尖轻轻点了下妹妹的额头，试图掩饰被说中心事的细微尴尬：
“不过是寻常客套罢了。”
“快些走吧，出来久了，娘亲该担心了。”
她加快了脚步。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张过于赏心悦目的脸，和那几句引人深思的话，甩在脑后。
但心底那一丝波澜，却已悄然漾开。
娘亲这次相看的人选，若真是这般才貌双全，且似乎还能听懂她弦外之音的......
似乎，也并不让人排斥。
孟竹月看着姐姐略显匆忙的背影，偷偷抿嘴笑了。
看来娘亲这次找的这位“未来姐夫”，姐姐至少是不讨厌的，说不定...还很满意呢！
她已经开始想象着这位俊俏的纪公子，成为自己姐夫的情景了。
———
纪黎明在尚书府后园又闲逛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借口有些疲乏，由丫鬟引着回了听竹轩。
他刚端起丫鬟新沏的热茶，尚未送到唇边，心下那点“似乎忘了什么”的感觉又隐隐浮现。
昨日被“撞伤”、接回府、诊治、安置、寄信......一切顺利得让他几乎忽略了什么。
是了，元宝！
那小子还在贡院门口傻等呢！
后来怕是急坏了吧？
纪黎明几乎能想象出元宝跳脚着急，哭唧唧四处打听的模样。
他正琢磨着该想办法递个消息出去时，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一个焦急又熟悉的年轻声音隐隐传来，似乎正在跟什么人争辩：
“......我们少爷昨日进考场前还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接走了？还是尚书府？”
“您别骗我，我家少爷跟尚书府没什么交情，定是你们......”
另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立刻打断，带着歉意却不容置疑：
“元宝，不得无礼！这位管事，老朽纪元福，是安南纪府的管家，这位是我家小厮元宝。”
“我家少爷纪黎明昨日赴考后未曾归家，我等寻了一夜，多方打听，听闻是被贵府接走了？”
“不知少爷现今情况如何？万望通禀一声，让我等见见少爷，也好安心！”
纪黎明闻言，唇角微弯。
果然找来了。
他立刻调整表情。
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虚弱中带着些许茫然无措的模样，还适时地轻咳了两声，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
“外面...听着像是我家的下人来寻了？”
“昨日事发突然，竟忘了派人回去报个平安，实在是...失礼了。”
丫鬟闻言，脸色微变，忙道：
“公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伤着呢，哪能想得那般周全？奴婢这就去看看。”
说着便快步走向院门。
听竹轩虽不在府门附近。
但元宝和福伯显然是被尚书府的管事引着过来的，一路询问争执，动静自然传了进来。
很快，院门处的交谈声清晰起来。
尚书府的管事似乎在解释：
“......纪管家放心，贵府公子确在府上。”
“昨日是我家表少爷不慎冲撞了纪公子，夫人心中过意不去，特请公子过府疗伤，绝无他意......”
“少爷，少爷您在里面吗？您没事吧？”
元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恨不得立刻冲进来。
纪黎明适时地提高了一些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却又带着安抚：
“元宝...福伯？是你们吗？我无事...不得在府上喧哗......”
院门外的元宝一听这声音，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声音都抖了：
“少爷，真是少爷，您吓死我了！您伤哪儿了？”
说着就要往里冲，被福伯一把拉住。
这时，得到消息的石氏也带着人赶了过来。